青阳城的冬来得早，一场薄雪悄无声息地覆了巷陌，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碎玉般的雪沫，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沾在行人的肩头发梢。衡心堂门口的“道在人间”匾额，被雪水洗得愈发清亮，匾额下挂着的两串清心草香囊，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散着淡淡的清香。
林望披着一件素色披风，站在堂前，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百姓。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堆着雪人，嬉闹声清脆响亮；王大爷的油条铺冒着热气，掌柜的吆喝声穿透风雪，带着暖意；几位巡逻的街坊，腰间挂着清心草香囊，脚步沉稳地走过青石板路，目光警惕却不慌乱。
这是他守护的人间，是无数烟火交织的安宁。
“林先生。”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林望回头，只见豆子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快步走来。少年的脸颊冻得通红，眉眼间却满是兴奋，“我都收拾好了！清心草种子、御寒的棉衣，还有您教我的静心诀，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林望看着他肩上的包袱，又看了看他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北境苦寒，可比不得青阳城暖和。你若是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才不怕！”豆子挺起胸膛，拍了拍包袱，“我要跟着您，去北境种槐树，种清心草，还要把平衡之道，讲给那里的百姓听！”
林望眼中的笑意更浓，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好，那我们便一起去。”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清风领着几位灵犀峰的弟子策马而来，他们的坐骑上驮着物资，身上的道袍沾着风雪，神色却格外坚毅。
“林堂主，”清风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北境传来消息，碎空渊的主力已经集结在冰封谷外，他们似乎找到了一种能强行催动混沌气息的邪术，正试图冲破我们布下的防线。各地的支援弟子，已经在赶往北境的路上了。”
林望点点头，目光望向北方，那里的风雪，想必正烈。他握紧了腰间的衡心令，令牌上的山川市井纹路，在风雪中泛着微光。“备马。我们即刻出发。”
念安站在小院门口，看着儿子和豆子整理行囊，眼中虽有不舍，却没有半句劝阻。她走到林望身边，递过一个厚厚的布包，里面是亲手缝制的棉衣，还有几包晒干的桂花糕。“北境冷，记得多穿些。这桂花糕，路上饿了就吃一块，尝尝家里的味道。”
林望接过布包，指尖传来母亲掌心的温度，心中暖意翻涌。“娘，您放心。我和豆子定会平安回来。”
豆子也对着念安深深鞠了一躬：“林婶子，您等我们回来！我一定好好照顾林先生！”
念安笑着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目送着他们走出小院。
巷子里的百姓们闻讯赶来，纷纷围拢过来，往他们的行囊里塞着东西——王大爷递来一大包刚出锅的油条，张婶塞来几双厚实的棉鞋，巡逻的街坊送上几袋清心草种子，孩子们则捧着自己做的香囊，踮着脚尖挂在他们的马鞍上。
“林公子，一路顺风！”
“豆子，要好好跟着林先生学本事！”
“我们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槐花糕！”
一声声叮嘱，一句句祝福，穿透风雪，落在林望和豆子的心上。林望翻身上马，朝着众人拱手作揖，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放心，待我们归来时，定让北境的冰川上，也开满槐花！”
骏马长嘶一声，踏着积雪，朝着北境的方向疾驰而去。豆子坐在另一匹马上，回头望向青阳城的方向，看着老槐树的影子渐渐远去，看着衡心堂的匾额渐渐模糊，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不负所托。
一路向北，风雪越来越大。昔日繁华的城镇，如今大多闭门谢客，唯有衡心堂的弟子们，依旧守在市井之中，煮着热茶，安抚着人心。路过西漠时，绿洲的牧民们骑着骏马，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路过南疆时，部族的勇士们手持长刀，高声唱着战歌，紧随其后；路过东海时，渔民们驾着战船，沿着海岸线护送他们北上。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而来，他们中有修士，有牧民，有部族子弟，有寻常百姓。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术法，没有削铁如泥的兵器，却有着一颗守护家园的决心，有着一腔抵御混沌的热血。
队伍行至北境边境时，远远便看到冰封谷的方向，黑云压顶，混沌魔气翻涌，与漫天风雪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灵犀峰的弟子们已经布下了防线，金色的道韵光幕，在魔气的冲击下微微震颤，却始终没有破碎。
清玄真人站在光幕前，须发皆白，却依旧精神矍铄。看到林望带着队伍赶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高声道：“林堂主，你来了！”
林望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清玄真人身边，目光望向那翻涌的魔气，沉声道：“真人，情况如何？”
“碎空渊的首领亲自来了，”清玄真人的声音凝重，“他手中握着一件邪器，能吞噬生灵的生机，强行催动混沌魔气。我们的光幕，怕是撑不了太久。”
林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魔气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悬浮半空，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矛，长矛上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正是碎空渊的首领——渊邪。
渊邪察觉到林望的目光，转过头来，黑袍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望，你终究还是来了。今日，我便要让你看看，混沌之道，才是这世间的主宰！”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邪矛猛地一挥，一道巨大的魔气光柱，朝着光幕狠狠砸去。光幕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灵犀峰的弟子们纷纷喷出鲜血，脸色惨白，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就在这时，林望忽然抬手，制止了想要出手的清玄真人。他翻身下马，缓步走向光幕，身后的百姓们也纷纷跟上，牧民们举起了手中的马鞭，部族子弟们握紧了长刀，渔民们扛起了手中的渔网，孩子们则捧着清心草香囊，眼神坚定。
林望站在光幕前，转过身，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他们眼中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抬手，解下腰间的衡心令，高高举起。令牌上的金色光芒骤然爆发，与百姓们身上的清心草香气交融在一起，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缓缓注入光幕之中。
奇迹般的，光幕上的裂纹开始缓缓愈合，金色的光芒愈发璀璨，竟隐隐压过了魔气的黑色。
渊邪见状，勃然大怒：“一群凡夫俗子，也敢与我抗衡？找死！”
他再次挥动邪矛，魔气光柱汹涌而来，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
林望却神色平静，他看着身后的众人，声音朗朗，穿透风雪与魔气，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诸位，平衡之道，不在我一人手中，而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人间的烟火，这混沌魔气，便无所遁形！”
话音落下，他率先闭上双眼，默念起静心诀。
豆子紧随其后，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牧民们、部族子弟们、渔民们、孩子们……纷纷闭上双眼，默念起静心诀。
一股股温和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涌出，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道金色的洪流，朝着魔气光柱冲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金色的洪流与黑色的光柱相遇的瞬间，魔气便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消散。
渊邪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邪矛“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脸上满是惊恐：“不可能！这不可能！凡夫俗子的力量，怎么可能胜过混沌之道？”
林望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落在渊邪的身上：“你错了。最强大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混沌魔气，而是人间的烟火，是百姓的凡心。你妄图以欲望颠覆平衡，终究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话音落下，金色的洪流裹挟着清心草的香气，朝着渊邪涌去。渊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周身的魔气被瞬间驱散，整个人瘫软在地，气息全无。
随着渊邪的败亡，漫天的魔气渐渐消散，风雪也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冰封谷的冰川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望看着渐渐放晴的天空，看着身边欢呼的众人，看着豆子脸上兴奋的笑容，心中满是安宁。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而是千千万万百姓的胜利，是人间烟火的胜利。
清玄真人走上前来，看着林望，眼中满是敬佩：“林堂主，你真正悟透了平衡之道的真谛。”
林望摇摇头，指着身边的众人，笑着道：“不是我悟透了，是他们悟透了。道在人间，此言不虚。”
豆子跑到冰川旁，从包袱里掏出清心草种子，小心翼翼地撒在雪地里。“林先生，您说，这些种子，能在北境发芽吗？”
林望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与他一同撒着种子，声音温柔而坚定：“会的。只要有阳光，有风雪，有人间的烟火，它们定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洒在冰川上，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北境的风雪，渐渐停了。
冰川之上，似乎有绿意，正在悄然萌发。
而属于人间烟火的故事，属于平衡之道的传承，也将在这片土地上，继续书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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