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秋夜，总爱落些缠绵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老槐树的枝叶，溅起细碎的水花，将院中的青石板冲刷得油亮，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槐香与泥土的芬芳。
林望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卷祖父留下的手札，油灯的光晕在纸页上跳动，映得那些娟秀的字迹愈发温和。手札里没有记载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只写着些家长里短——春日里新酿的槐花酒，夏日里槐树下的凉席，秋日里晒在檐下的桂花糕，冬日里炉上煨着的热茶。字里行间，尽是对人间烟火的眷恋。
“望儿，夜深了，喝碗姜茶暖暖身子吧。”念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她的鬓角又添了几缕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却依旧精神矍铄，眉眼间满是慈爱。
林望放下手札，接过姜茶，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淌进心底。他看着母亲，轻声道：“娘，您怎么还没睡？”
“年纪大了，觉少。”念安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帘，“想起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总爱在这样的雨夜，坐在窗前看书。那时候我总嫌他熬夜伤身体，他却总说，书里藏着人间的道理，多看一眼，便多一分心安。”
林望捧着姜茶，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心中涌起一阵暖意。祖父的身影，仿佛就在这雨雾里，温和地笑着，与他说着那些关于平衡之道的话语那些关于平衡之道的话语。
“爷爷说的没错，”林望轻声道，“他的手札里，没有一句讲道，却字字都是道。平衡之道，本就藏在这些琐碎的日子里。”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雨声淅沥，那声音极轻，却还是被林望捕捉到了。他微微蹙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念安也有些疑惑：“怕是有急事吧。望儿，你去开门看看。”
林望起身，走到院门口，打开门扉。雨幕中，站着一个身着素色道袍的年轻弟子，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手里却紧紧抱着一个木匣，神色焦急。
“可是林堂主？”年轻弟子看到林望，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躬身行礼，“弟子是灵犀峰门下，名唤清尘。奉掌门之命，星夜兼程赶来，有要事禀报。”
林望连忙侧身，将他让进院里：“快进来，先喝碗姜茶暖暖身子。有什么事，慢慢说。”
清尘跟着林望走进屋，接过念安递来的干毛巾擦了擦脸，又喝了一大碗姜茶，这才缓过劲来。他将怀中的木匣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封书信和一枚古朴的令牌。
“林堂主，这是掌门真人的亲笔信。”清尘恭敬地将书信递给林望，“半月前，北境的极寒之地，突然出现了混沌气息的异动。那里常年冰封，人迹罕至，却不知为何，竟滋生出了一处小小的妄念魔巢。掌门真人带人前去探查，发现那魔巢的气息颇为诡异，与之前的妄念魔巢截然不同，似乎是……”
清尘顿了顿，神色愈发凝重：“似乎是有人刻意引动的混沌气息，人为造就的魔巢。”
林望的心猛地一沉。他接过书信，快速浏览起来。信上的内容，与清尘所说的大致相同。清玄真人在信中说，北境的魔巢虽小，却极为顽固，寻常的道韵根本无法化解。更让人忧心的是，魔巢周围，竟发现了一些不属于万域的修士踪迹，似乎是来自一个名为“碎空渊”的地方，那里的人，信奉混沌，以破坏平衡为乐。
“碎空渊……”林望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原以为，化解了万域的三处妄念魔巢，便能换来长久的安宁。却没想到，竟还有人在暗中作祟，妄图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衡。
念安看着儿子凝重的神色，轻声道：“望儿，北境苦寒，危机四伏。你……”
林望抬起头，眼中的凝重渐渐化为坚定。他看着桌上的衡心令，又看向窗外的老槐树，想起了祖父的教诲，想起了万域百姓的笑脸，想起了青阳城的烟火气。
“娘，我必须去。”林望沉声道，“平衡之道，并非一劳永逸。只要人心还有妄念，只要还有人妄图破坏平衡，我便不能停下脚步。这不仅是我的责任，更是祖父的期望，是万域众生的期盼。”
念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她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娘会在这小院里，等你回来。”
清尘看着林望，眼中满是敬佩：“林堂主，掌门真人说，若您愿意前往北境，灵犀峰的弟子，愿随您一同前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望摇了摇头：“不必兴师动众。我一人前去便好。灵犀峰的弟子，要守好各地的衡心堂，守好这人间的烟火。”
他走到窗前，看着雨中的老槐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明悟。平衡之道，从来都不是固守一方，而是需要有人不断前行，不断守护。就像祖父当年，走遍万域，化解危机；就像他如今，从青阳城出发，走向西漠，走向南疆，走向东海，又将走向北境。
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却是一条充满意义的路。
第二日清晨，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朝霞染红了半边天。
林望收拾好行囊，将玉佩贴身戴好，又将衡心令系在腰间。他走到老槐树下，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在与祖父告别，又像是在与这小院告别。
“望儿，这是娘给你准备的干粮和清心草，路上带着。”念安递过一个布包，眼中满是不舍，“北境冷，记得多穿些衣裳。”
“娘，您放心。”林望接过布包，紧紧抱了抱母亲，“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巷口，早已站满了送行的百姓。铁匠王师傅、布庄李掌柜、小乞丐豆子，还有灵犀峰的弟子清尘，都在等着他。
豆子拽着林望的衣角，眼眶红红的：“林先生，您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好好打理衡心堂，好好学道理，等您回来，我给您泡茶喝。”
林望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点头：“好，我等着喝你泡的茶。”
王师傅走上前，递过一把崭新的匕首：“林公子，这是我连夜打造的，削铁如泥，带着防身。”
李掌柜也递过一件厚厚的棉袄：“这是我店里最好的棉袄，保暖得很，北境冷，穿上它。”
林望看着众人递来的礼物，看着他们眼中的关切与期盼，心中满是感动。他接过匕首和棉袄，郑重地说道：“多谢各位。我林望，定不负所托！”
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青阳城的巷陌上，洒在老槐树的枝叶上，洒在林望的身上。他翻身上马，朝着北境的方向疾驰而去。
百姓们站在巷口，挥手送别，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豆子看着林望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平衡之道，将来，也要像林先生一样，守护这人间的烟火，守护这万域的平衡。
念安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远方，眼中满是欣慰。她知道，儿子的路，还很长。但她也知道，祖父的薪火，已经在儿子的手中，燃烧得愈发旺盛。
而这薪火，终将绵延不绝，照亮万域的每一个角落。
雨过天晴，槐香依旧。青阳城的小院，静静伫立在晨光里，等待着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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