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冬来得静，一场薄雪覆了青石板路，也给老槐树的枝桠裹上了一层素白。巷口的茶摊早换成了暖棚，棚子四角挂着棉布帘子，挡住了寒风，里头燃着一盆炭火，暖意融融。
林望坐在炭盆边，手里捏着一把茶叶，正往陶壶里放。暖棚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提着菜篮的妇人，有背着书篓的学子，还有拄着拐杖的老者，都是附近的街坊。他们围坐在几张木桌旁，手里捧着温热的陶杯，唠着家常，说着闲话，偶尔有人问起林望在外的经历，他便挑些温和的故事来讲，西漠的沙枣有多甜，南疆的野花开得多艳，东海的日出有多壮阔。
“林公子，你说这平衡之道，真就藏在这一杯茶里？”一个穿短褂的汉子捧着杯子，笑着问道。他是巷口的铁匠，前些日子还因为隔壁作坊抢生意的事，红着眼睛吵了一架，如今却和隔壁的掌柜坐在一起，眉眼间满是平和。
林望将陶壶放在炭盆上，笑道：“王师傅不妨品品这茶。初尝是苦，再品是甘，最后余味悠长。这苦与甘，不就是一种平衡？就像你和李掌柜，争来斗去，伤了和气，误了生意；如今各让一步，互通有无，反倒都赚了钱。这便是人心的平衡。”
李掌柜闻言，连连点头：“林公子说得是！以前我钻了牛角尖，总觉得生意场上非输即赢，如今才明白，和气生财，才是长久之计。”
众人纷纷附和，暖棚里响起一阵笑声。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茶香混着炭火的暖意，弥漫在空气里，竟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让人舒心。
这时，布帘被掀开，一道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是邻街的小乞丐豆子。他冻得鼻尖通红，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林望见状，连忙起身招手：“豆子，快进来烤烤火。”
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挪着步子走了进来。林望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豆子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眼睛却盯着桌上的点心——那是念安一早蒸好的桂花糕，软糯香甜。
坐在一旁的张婶见状，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豆子手里：“拿着吃，刚蒸好的，甜着呢。”
豆子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他以前讨饭，常被人呵斥驱赶，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待他。
林望看着他，轻声道：“豆子，这世间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你予人温暖，人便予你善意。这也是一种平衡。”
豆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捧着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暖棚外的雪越下越大，暖棚内却暖意浓浓。林望看着围坐的众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心中愈发笃定——衡心堂不必设在名山之巅，不必有雕梁画栋，这样的暖棚，这样的市井，才是平衡之道最好的道场。
傍晚时分，众人渐渐散去。小石头扛着一捆柴走了进来，往炭盆里添了几根粗柴，笑道：“林兄弟，今日清玄真人派人送来了书信，说万域各地的衡心堂都已选好址，就等你去主持开堂仪式了。”
林望接过书信，拆开看了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信上写着，各地的衡心堂，都选在了市井最热闹的地方，有的在集市旁，有的在学堂边，有的甚至就设在茶馆里。清玄真人还说，灵犀峰的弟子们，都已整装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分赴各地，传授平衡之道。
“看来，清玄真人是真的懂了。”林望将书信收好，转头看向窗外。雪光映着老槐树的影子，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露出点点墨绿的新叶。
小石头挠了挠头：“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林望看向里屋，念安正借着油灯的光，缝补着一件衣裳，灯光映着她的鬓发，温柔而安宁。他笑了笑：“不急。等这场雪停了，等青阳城的春来了，再走也不迟。”
他知道，自己走得再远，青阳城的小院，老槐树下的烟火，永远都是他的根。
夜里，雪渐渐停了。林望坐在槐树下，看着满天繁星。玉佩在他怀中微微发热，衡心令在腰间轻轻震颤。他仿佛看到，万域各地的衡心堂里，都燃起了炭火，都飘着茶香，都坐着一群和睦相处的人。
平衡之道，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道，而是所有人的道。它藏在一杯热茶里，藏在一块桂花糕里，藏在邻里的一句寒暄里，藏在人间的每一缕烟火里。
春风会吹绿西漠的戈壁，会染红南疆的山花，会吹暖东海的波涛，也会吹醒青阳城的老槐树。
而他，会带着这人间的烟火，走遍万域的街巷，让平衡之道的薪火，生生不息，永远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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