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心魔劫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灵魂深处那场关乎“道”的惨烈厮杀留下的印记依旧隐隐作痛。但陆凡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明、坚定。他坐在轮回井旁，井水倒映着他周身那已然稳定下来、暗金与暗红和谐流转的帝威，不再是之前的躁动冲突，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蕴含着生灭轮回的深沉力量。
他成功了吗？或许只是阶段性的。前世的阴影与毁灭的意志并未消失，只是被他以“轮回”的真意强行包容、镇压在了帝血核心深处，如同驯服了凶兽，却仍需时刻警惕其反噬。力量的掌控，也远未达到如臂指使的圆满境地。
“恭喜塔主，初步渡过心魔劫，道心更上一层楼。”幽嬛的身影悄然浮现，她看着陆凡，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依旧存在的凝重，“然而，危机只是暂缓，远未解除。”
她抬手，指向陆凡：“你如今的状态，好比一个孩童骤然获得了一柄千钧重锤。空有力量，却无与之匹配的掌控精微之技，也无历经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洛无殇的毁灭意志虽被镇压，但它与你自身力量的‘隔阂’依然存在，这会导致你在施展力量时，出现迟滞、偏差，甚至关键时刻的失控。若此时再遇强敌，或是那洛无殇去而复返……”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陆凡默然。他确实感觉到了。虽然力量层次提升了，但运用起来，反而有种滞涩感，不如之前那般圆转如意。就像幽嬛比喻的，空有重锤，却砸不中要害，反而容易伤到自己。
“你需要一场彻底的、颠覆性的锤炼。”幽嬛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是闭门造车式的感悟，而是真刀真枪、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实战！在极限的压力下，逼迫你将这身庞杂的力量彻底融会贯通，将镇压的心魔与毁灭意志，真正转化为你战斗本能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陆凡看向她。
幽嬛嘴角勾起一抹与她此刻神圣气质略不相符的、带着些许“残忍”意味的弧度：“是时候，让‘万鬼演武场’，为你真正敞开了。”
她话音未落，双手已然抬起，繁复玄奥的法印如同穿花蝴蝶般打出！磅礴的信仰愿力与九狱塔的本源力量被她疯狂调动，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注入第二层塔身空间——那片对应着“演武场”的区域！
轰隆隆——！！！
整个九狱塔都在震动！第二层空间壁垒上的迷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翻滚、退散！原本只是初步开辟、功能简陋的演武场，此刻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空间在疯狂拓展！灰蒙蒙的地面被坚固无比的幽冥黑石取代，上面自动浮现出无数增强防御、凝聚阴气的古老阵纹。天空不再是虚无，而是演化出模拟各种极端环境的穹顶——有的区域雷霆万钧，有的区域幽冥鬼火熊熊燃烧，有的区域则弥漫着腐蚀神魂的九幽煞风！
而在演武场的核心，一座高达百丈、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巨大石门，缓缓从地面升起！石门之上，雕刻着万鬼朝拜、魔神征战的恢弘图案，门扉紧闭，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连接着无尽战意与杀戮本源的气息弥漫开来！
“万鬼演武场，第二阶段，开启！”幽嬛清喝一声，脸色微微发白，显然这次升级消耗巨大。她指向那扇巨门：“此门之后，链接着九狱塔无尽岁月以来，镇压、收录的诸天万界强者的战斗烙印与法则投影！从最低级的游魂野鬼，到上古时期纵横一方的妖圣魔尊，乃至……某些陨落神明的残缺神格碎片，皆可召唤！”
陆凡倒吸一口凉气！这功能，简直逆天！这意味着，他几乎可以找到任何类型的对手进行针对性训练！
“而你的第一课……”幽嬛目光转向陆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便是熟悉你最基本、也最容易被忽视的近身搏杀与力量微操！摒弃一切花哨的神通，只用你的拳头、你的身体，去战斗！”
她玉手轻挥，一道法诀打入巨门。
嗡！
巨门微微震动，门上一处描绘着牛首人身、马面罗刹的图案骤然亮起！紧接着，门扉并未完全洞开，只是裂开一道缝隙，两股蛮荒、暴戾、充满了最原始力量感的气息，如同洪流般从中席卷而出！
光芒凝聚，化作两道凝实无比、散发着鬼将巅峰气息的庞大身影！
左侧一位，牛首人身，筋肉虬结如龙，身披简陋骨甲，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青铜巨斧，鼻息喷吐间带着硫磺与血腥的气息——牛头虚影！
右侧一位，马面人身，体型同样魁梧，手持一柄缠绕着漆黑锁链的沉重钢叉，马蹄踏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声响，眼中燃烧着冰冷的魂火——马面虚影！
这是地狱勾魂使者中最基础、却也最擅长近身搏杀与力量运用的存在！它们的投影，完美契合幽嬛为陆凡制定的第一阶段特训目标！
“你的任务，便是在它们的攻击下，坚持一个时辰。”幽嬛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不许动用帝威压制，不许动用噬界之手等神通，只凭肉身与最基础的魂力运转，进行闪避、格挡与反击！记住，是坚持，不是击败。感受它们力量传递的方式，学习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化解最强的攻击，将你体内每一分力量，都运用到极致！”
陆凡看着那两道散发着凶悍气息的身影，嘴角微微抽搐。鬼将巅峰，而且是以力量着称的牛头马面投影！只凭肉身和基础魂力对抗？这简直是……
“还愣着干什么？”幽嬛眉头一挑，语气带着一丝“你怕了？”的嘲讽，“挨揍，也是修炼的一部分！或者说，你连这点痛楚都承受不住，还谈何驾驭毁灭，超越前世？”
这话如同鞭子，狠狠抽在陆凡心上。他眼神一厉，不再犹豫，纵身跃入演武场中，暗金色的气血在体内奔腾起来，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哞——！”
“唏律律——！”
牛头马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冲向陆凡！巨斧撕裂空气，钢叉洞穿虚空，最简单的劈砍与直刺，却蕴含着最纯粹、最狂暴的力量法则！
陆凡深吸一口气，将蠢蠢欲动的帝威与神通死死压制，仅以肉身与基础魂力迎上。
砰！！！
第一次碰撞，陆凡便如同被流星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幽冥黑石地面上，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手臂更是酸麻不堪，仿佛要裂开一般！
太强了！纯粹的力量碾压！
他还没来得及喘息，马面的钢叉已然如影随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他的面门！
“躲开！”幽嬛的厉喝在耳边响起。
陆凡狼狈地一个翻滚，钢叉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然而，牛头的巨斧已然携着开山之势，从另一侧拦腰斩来！封锁了他所有退路！
避无可避！
“格挡！卸力！用魂力凝聚于一点，不是硬碰硬！”幽嬛的指导及时而精准。
陆凡福至心灵，将魂力瞬间凝聚于双臂交叉点，不再试图硬撼，而是如同柔韧的藤蔓，接触巨斧的瞬间，手臂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震颤、引导！
轰！
他再次被劈飞，双臂剧痛，魂力震荡，但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有一部分被他引导偏斜了出去，卸入了脚下的大地！虽然依旧受伤，却比第一次好了太多！
“就是这样！感受它！适应它！然后……掌控它！”幽嬛的声音如同最严苛的教官。
陆凡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更加专注与凶狠。他不再被动挨打，开始主动迎上，在牛头马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不断地闪避、格挡、卸力、偶尔尝试性的反击……
巨斧与钢叉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将他轰飞，在他身上留下累累伤痕。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蔓延全身。
但他没有一刻停止。他在疼痛中学习，在失败中总结。他渐渐开始能够预判牛头马面的一些攻击轨迹，能够更精准地将魂力运用到防御和移动的每一个细微之处，甚至开始尝试引导对方的力量相互碰撞……
一个时辰，在惨烈的挨揍与飞速的成长中，显得无比漫长。
当幽嬛宣布时间到的刹那，陆凡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地，浑身衣衫破碎，布满了青紫与血痕，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而那牛头马面的虚影，则缓缓消散，回归了巨门之中。
“感觉如何？”幽嬛飘到他身边，语气听不出喜怒。
陆凡喘着粗气，看着自己伤痕累累却隐隐泛着一层内敛宝光的身体，感受着体内那虽然消耗巨大、却似乎运转得更加顺畅了一丝的帝血与魂力，咧开一个带着血沫的笑容：
“痛快……明天，继续！”
幽嬛看着他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属于战士的火焰，以及那份对力量掌控的渴望，微微点了点头。
魔鬼特训，才刚刚开始。而这万鬼演武场，将成为陆凡真正蜕变为绝世强者的最重要熔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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