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南天门外，仙云破碎，罡风如刀。陆凡身影化作一道撕裂天幕的青幽流光，穿透尚未弥合的空间裂痕，将瑶池仙域的混乱与兜率天倾的灾劫尽数抛在身后。体内，那强行吞噬而来的、混合了深渊魔焰、斗战本源、终焉余烬与忘川辣酱法则的狂暴能量，如同无数柄烧红的钝刀在脏腑经脉间疯狂搅动、冲突、撕扯！新铸的塔基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青玉色光痕剧烈闪烁，道道细微裂痕在血肉深处蔓延，每一次能量激荡都带来剜心蚀骨的剧痛。
他混沌幽瞳深处，青铜星火在痛苦中凝练如寒冰。足下青纹不顾体内肆虐的能量风暴，强行流转，每一次撕裂空间都如同在燃烧本源。合金外卖箱在手中沉甸甸地坠着，箱内残留的深渊污秽气息与特调辣酱的异香混合，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刺激着塔基深处那道被酆都帝印暗烙的坐标。
识海中，万界契约卷轴虚影冰冷悬浮，“9997”的血色数字如同悬顶铡刀。新的订单信息在卷轴下方疯狂闪烁，猩红的“紧急”标记刺目欲裂：
“万界第四单：九幽黄泉路，奈何桥头。”
“配送物：特调忘川辣酱（超大桶）。”
“收货人：孟婆。”
“备注：孟婆汤断供！十万亡魂滞留奈何桥！一刻内送达！超时或变质，强制劳役加一万年！——酆都后勤司（特急）。”
孟婆汤断供？十万亡魂滞留？陆凡混沌幽瞳微微一缩。这绝非寻常事故。奈何桥，轮回重地，孟婆汤乃洗去前尘、维系轮回秩序的根本。汤断魂滞，轻则扰乱阴阳，重则引发冥河倒灌、亡魂暴动，乃九幽大忌！酆都大帝竟以此等紧急事态下单，且指定用这蕴含深渊污秽与终焉之力的特调辣酱“救急”？其意绝非送汤这般简单！
然，契约如山，劳役如枷。容不得半分迟疑！
嗡！青纹再闪！陆凡身影穿透最后一道天界壁垒，眼前景象骤然由破碎仙云化为一片粘稠、死寂、流淌着无尽哀嚎与绝望的灰暗长河——忘川！
黄泉路，白骨铺就，蜿蜒于浑浊翻涌的忘川河畔。阴风怒号，卷起河面粘稠如油的黑色水沫，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阴寒与腐朽气息。路两侧，无数形态扭曲、面目模糊的亡魂在灰雾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发出连绵不绝、撕心裂肺的悲泣与哀嚎。它们本该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踏上轮回。此刻，却因汤水断供，被无形的法则禁锢于此，如同搁浅在冥河岸边的腐烂鱼群，怨气与戾气在绝望中疯狂滋长、汇聚！
奈何桥头，早已不是往日的秩序井然。那座横跨忘川、铭刻着无数轮回符文的古老石桥，此刻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散发着冲天怨气的亡魂彻底堵塞！亡魂推搡、嘶吼、撞击着桥头那层由轮回法则凝聚的淡金色光幕，每一次冲击都让光幕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光幕之后，是桥中央那座古朴的石亭——孟婆亭。
亭内，不见那素手执勺、平静舀汤的老妪身影。唯有一口巨大的、由混沌顽石雕琢而成的汤锅静静矗立。锅口氤氲着本该是温润乳白、此刻却黯淡无光、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死寂灰败的雾气。锅底，残留着几缕粘稠如浆、散发着微弱轮回气息的汤液残渣。锅旁，散落着几只碎裂的陶碗和一根断成两截的乌木长勺。
孟婆，不知所踪！
“汤……汤……”
“放我们过去！”
“轮回！我们要轮回！”
“死！都要死！！！”
亡魂的嘶吼汇聚成滔天怨浪，冲击着摇摇欲坠的轮回光幕！光幕之外，一队队身披玄甲、手持锁魂链与哭丧棒的阴兵鬼将，结成森严阵势，煞气冲天，却只能勉强维持光幕不破，面对十万亡魂积压的滔天怨气，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陆凡的身影，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冰水，骤然出现在这怨气冲天的黄泉路上空！
覆盖青纹的躯体，散发着终结万物、归墟沉寂的帝血终焉气息，与这亡魂汇聚的怨戾死气格格不入，瞬间成为所有怨魂与阴兵视线的焦点！
“生魂？！”
“活人的气息！”
“撕碎他！吞噬他！”
无数双空洞、燃烧着怨毒火焰的眼眸瞬间锁定陆凡！距离最近的数千亡魂发出更加尖锐疯狂的嘶嚎，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裹挟着粘稠的灰黑怨气，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鬼影，撕裂阴风，朝着陆凡疯狂扑噬而来！它们被断汤的绝望与陆凡身上那鲜活的生命气息彻底点燃了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阴兵阵中，一名身披玄铁重铠、面覆恶鬼面具的鬼将猛地抬头，猩红鬼眼穿透怨气，看清陆凡手中提着的、印有猩红“酆”字的外卖箱，厉声暴喝：“酆都特使？！速退！此地危……”
话音未落，亡魂狂潮已至！
陆凡混沌幽瞳毫无波澜。体内肆虐的狂暴能量正急需宣泄！面对那遮天蔽日、怨毒滔天的亡魂鬼影，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顿。覆盖青纹的左手随意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扑来的怨魂狂潮，凌空一按！
嗡——！
一股沉重如星核塌陷的恐怖力场瞬间降临！以陆凡掌心为中心，前方百丈虚空如同被投入无形巨石的粘稠泥潭，骤然凝固、塌陷！那扑来的数千亡魂，如同撞上了宇宙尽头的叹息之壁，前冲之势瞬间僵滞！狰狞扭曲的鬼脸凝固在怨毒与惊愕之间，灰黑的魂体在无形的巨力碾压下发出无声的哀嚎，寸寸龟裂、崩解、化为最原始的怨气碎片，随即被那塌陷的力场无情吞噬、湮灭！
一掌！清空百丈！湮灭数千怨魂！
死寂！短暂的死寂笼罩了喧嚣的黄泉路！
无论是后方冲击光幕的亡魂，还是结阵防御的阴兵鬼将，都被这霸道绝伦、视万魂如蝼蚁的恐怖手段震慑！那鬼将面具下的猩红鬼眼剧烈收缩，握着哭丧棒的手骨节发白。
陆凡对周遭的死寂与惊骇视若无睹。他足下青纹流转，身影如鬼魅般穿过那被清空的怨气通道，无视了阴兵阵型，无视了无数亡魂惊惧退缩的目光，一步踏出，已至奈何桥头那摇摇欲坠的轮回光幕之前。
光幕内，怨魂挤压如墙，嘶吼震天。
陆凡右手提起沉重的合金外卖箱，箱口对准光幕。他未曾言语，覆盖青纹的左手屈指，对着箱底那印有猩红“酆”字的符文，轻轻一弹。
嗡——！
箱体剧震！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忘川河水极致寒冽、地狱业火焚魂焦灼、深渊污秽吞噬恶意、以及帝血终焉冰冷沉寂的恐怖气息，如同被压抑了万古的凶兽，轰然冲破箱盖束缚！
猩红！粘稠！如同沸腾的污秽血海！
整整一“桶”特调忘川辣酱，在陆凡精准的操控下，化作一道粘稠的血色洪流，无视了轮回光幕的阻隔，如同天河倒灌，朝着桥头那堆积如山的怨魂狂潮——悍然泼洒而下！
滋啦啦——！！！
如同滚烫的岩浆浇入冰湖！猩红辣酱泼洒的瞬间，整个奈何桥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鬼啸！
沾染辣酱的亡魂，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灰黑的魂体瞬间冒出滚滚黑烟，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响！忘川的寒冽冻结魂体，业火的焦灼焚烧灵识，深渊的污秽侵蚀本源，终焉的沉寂则直接抹杀存在的意义！无数亡魂在粘稠的猩红酱汁中疯狂翻滚、扭曲、融化、哀嚎！怨气被强行压制、撕裂、净化（更确切地说是毁灭）！拥挤的桥头瞬间被清空一大片，只留下满地冒着黑烟、滋滋作响的魂体残渣与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辛辣焦臭！
这哪里是救急的汤料？分明是灭魂的毒剂！
“吼——！！！”
残余的亡魂被这血腥残酷的一幕彻底激发了最深的恐惧与疯狂！它们不再冲击光幕，而是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裹挟着更加狂暴的怨毒戾气，调转矛头，朝着泼洒“毒剂”的陆凡，发动了歇斯底里的自杀式冲锋！
阴兵鬼将阵型大乱！面对彻底失控、陷入终极疯狂的亡魂狂潮，他们自身都岌岌可危！
陆凡立于光幕之前，混沌幽瞳倒映着那如同黑色海啸般扑来的亡魂狂潮。体内，那因泼洒辣酱而宣泄掉部分、却依旧狂暴冲突的能量流，如同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覆盖青纹的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十指间青幽符纹疯狂流转、交织、压缩！
一个微型的、边缘流淌着混沌青焰、内部幽暗如宇宙黑洞的毁灭光球，在他双掌之间急速凝聚、膨胀！
光球虽小，散发出的终结气息却让整个忘川河面都为之凝滞！无数扑来的亡魂本能地感到灭顶之灾，冲锋之势为之一滞！
“镇魂！”
就在陆凡即将引爆掌中毁灭光球的刹那，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轮回权柄的声音，如同自九幽最深处响起，穿透亡魂的嘶吼与忘川的哀嚎，清晰回荡在奈何桥头！
桥中央，那座空置的孟婆亭内，那口巨大的混沌石汤锅旁，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佝偻、瘦小、身披粗布麻衣的老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孟婆！
她面容枯槁，皱纹深刻如沟壑，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却深邃，仿佛看尽了万古轮回沧桑。她手中并无长勺，只是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右手，对着那口巨大的石锅，虚空一按。
嗡——！
石锅猛地一震！锅底残留的那几缕黯淡汤液残渣骤然亮起温润的乳白光芒！一股浩瀚、平和、洗涤一切前尘旧梦的轮回法则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自锅底爆发，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乳白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瞬间扩散，化作一层薄如蝉翼、却蕴含着无上轮回意志的乳白光罩，将整座奈何桥连同桥头区域温柔笼罩！
噗！噗！噗！
那疯狂扑向陆凡的亡魂狂潮，撞上这乳白光罩的瞬间，如同飞蛾扑入温水，狂暴的怨气戾气如同冰雪消融，狰狞扭曲的面容瞬间变得茫然、平和，冲锋之势戛然而止！它们呆呆地悬浮在光罩之外，空洞的眼神中只剩下对那乳白光芒本能的亲近与渴望。
孟婆汤的法则！虽稀薄，却足以抚平最狂暴的怨魂戾气！
孟婆浑浊的目光穿透光罩，落在陆凡身上，也落在他掌中那团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青幽光球上。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沙哑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漠然：“辣酱虽烈，可解一时之渴，却灭不了轮回的根本。老婆子的汤锅，还轮不到你这等猛药来填。”
她目光转向陆凡脚边那泼洒一地、仍在滋滋腐蚀魂体残渣的猩红辣酱，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寒潭微澜的波动一闪而逝。
“汤引被污，轮回井水枯了三成。”孟婆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如同重锤敲在陆凡心头，“这桶‘特调’，送得真是时候。”
陆凡掌中凝聚的毁灭光球缓缓散去。混沌幽瞳凝视着光罩内那佝偻的身影。孟婆汤引被污？轮回井水枯竭？这与深渊暗瞳的污秽钥匙，与酆都大帝的万界订单，又有何关联？
他提起手中已空了大半的合金外卖箱，箱口残留的猩红酱汁滴落，在灰白骨路上烙下刺目的污痕。
“订单，送达。”陆凡声音平静，穿透乳白光罩。
孟婆枯槁的手指对着外卖箱虚空一点。箱内，那残留的酱汁中，一丝精纯的轮回法则印记被强行剥离，没入她掌心。
同时，陆凡识海中契约卷轴光芒一闪：“万界第四单：九幽黄泉路，孟婆签收（部分），货品状态：特调忘川辣酱（已使用），订单状态：已完成（4\/）。”
强制劳役单数变为：9996。
签收完成，劳役再减。然，孟婆那浑浊目光中蕴含的深意，以及那句“汤引被污，轮回井水枯”，却如同更沉重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陆凡新铸的塔基之上。
他未再多言，转身，足下青纹流转，身影融入忘川河畔粘稠的灰雾之中。
孟婆立于光罩之内，望着陆凡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缕来自特调辣酱的、蕴含着深渊污秽与终焉之力的轮回印记。她缓缓抬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幽阻隔，落向那轮回井所在的、更深邃的黑暗深渊。
枯槁的嘴唇无声开合，吐出几个微不可察的字眼：
“井底的‘东西’……要醒了……”
***
下节预告：
井水枯三成，孟婆暗语惊九幽！轮回井底锁链震，污秽巨瞳睁残眸！万界第五单直指幽冥核——订单备注：“加急！镇压轮回井异动，配送物：九狱塔基投影（临时租用），收货人：轮回镇守使！” 塔主踏渊送塔影，井底魔瞳笑纳弑神火！租借契约藏杀机，塔基裂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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