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西，靠近金明池的一片原本闲置的皇家林地，如今被平整出了一片宽阔的校场。与军事学院那边肃杀阳刚的气氛不同，这里虽也竖着箭靶，摆着木人，却多了一些彩色的帷幔，场边甚至还搭起了几个供休息的凉棚，显得……颇为别致。
这里，便是由陆明奏请、柴荣特批，折赛花一手操办起来的“京师女子强身健体苑”。名字是陆明起的，说是听起来比较“文雅”，不容易被那些老古板直接骂作“伤风败俗”。
开苑第一日，场面就有些……失控。
来的女子，比预想中多得多！除了少数几个真正对武艺感兴趣的将门虎女（她们多是折赛花在北伐军中结识的旧部姐妹），更多的，是那些被“陆相爷夫人”、“北伐女英雄”名头吸引来的京城各家贵女、官家小姐。她们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珠翠步摇，坐着装饰华美的马车，带着成群的女使婆子，乌泱泱一大片，把校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对她们而言十分陌生的地方。
“哎呀，这里风好大，会不会吹黑了皮肤？”
“地上这么多土，我这新做的湘裙……”
“姐姐，咱们真的要去舞刀弄枪吗？听着怪吓人的。”
“怕什么？听说折夫人英姿飒爽，连陛下都称赞呢！咱们也来沾沾英气！”
折赛花站在校场中央，看着这群娇滴滴、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戎装改良服饰，长发束成马尾，不施粉黛，与台下那些珠光宝气的女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肃静！”折赛花运气开声，声音清亮，带着军中特有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场下的嘈杂。
众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河东狮吼”震得一静，纷纷看向场中那位气场强大的夫人。
折赛花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诸位姐妹今日能来，无论缘由，我折赛花先行谢过。咱们这‘强身健体苑’，不为培养沙场女将，只为让姐妹们筋骨强健些，少些病痛；学些防身小术，遇事不至惊慌无措；若能再习得些骑射，开阔心胸，更是好事！”
她话说得实在，没有太多大道理。但接下来的实操环节，就让这些闺秀们吃尽了苦头。
第一项，站桩。
“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屈，沉肩坠肘，意守丹田……”折赛花亲自示范。
结果底下歪七扭八，有的小姐站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双腿打颤，娇呼“腿酸”；有的为了保持平衡，姿态古怪，引得旁人窃笑；更有甚者，直接把站桩当成了休息，身子软绵绵地靠着随身丫鬟。
折赛花看得眉头直皱，走过去，在一个偷懒的小姐背上轻轻一拍：“挺直！”
那小姐“哎呦”一声，差点趴地上，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第二项，最简单的直拳练习。
“出拳要快，力从地起，腰马合一！”
于是，校场上出现了各种“花拳绣腿”。有闭着眼胡乱挥舞的，有出拳软绵绵像在撒娇的，还有用力过猛自己差点摔倒的。一时间，娇呼声、喘息声、以及丫鬟们心疼的劝慰声此起彼伏。
一个胆子大些的贵女，喘着气问道：“折……折夫人，学这些……有何用啊？难道还真指望我们这些弱质女流，去跟歹徒搏斗不成？”
折赛花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旁边一个充当助手的健壮女兵示意了一下。那女兵立刻上前，扮演歹徒，从后面一把抱住折赛花。
台下众女发出一阵惊呼。
却见折赛花不慌不忙，身体微微一沉，手肘猛地向后一击，正中“歹徒”肋下软处，同时脚后跟狠狠踩向对方脚面，头猛地向后一仰，撞向对方面门！
一套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那扮演歹徒的女兵配合着发出一声痛呼，松手后退，龇牙咧嘴（虽然收了力，但看着都疼）。
“看见了吗？”折赛花气息平稳，“不需要多大力气，找准地方，一下就够了！至少能为你争取到呼救和逃跑的时间！”
这一下演示，效果立竿见影。刚才还抱怨的贵女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原来真的有用！
接下来的防身术教学，众人的积极性明显高了无数倍。虽然动作依旧笨拙，但至少肯认真去学、去练了。校场上不时响起“嘿！”“哈！”的娇叱声，虽然中气不足，倒也颇具声势。
消息很快传开，自然引来了不少非议。
一些守旧的文人御史，上书弹劾，说什么“牝鸡司晨又一例”，“女子习武，有违妇德，搅乱阴阳”，“长此以往，闺阁不宁，礼法何存？”云云。
柴荣把奏折拿给陆明看，陆明扫了一眼，嗤笑道：“陛下，这帮人就是闲的。女子强身健体，学点防身本事，怎么就有违妇德了？难道弱不禁风、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就是妇德？我看折夫人这样挺好，身体健康，心情愉悦，才能更好地相夫教子嘛！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坏笑道，“夫人身手好点，晚上……咳咳，家庭和睦嘛。”
柴荣被他这歪理逗得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支持了折赛花，将那些弹劾的奏折留中不发。
有了皇帝和自家相公的支持，折赛花更有底气了。她不仅教防身术，后来还增加了简单的骑射课程。
当第一批贵女们，在专人保护下，战战兢兢地爬上温顺的母马，哆哆嗦嗦地拉开小巧的骑弓，虽然十箭有九箭脱靶，但每当有一箭侥幸射中靶子边缘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混合着兴奋与成就感的欢呼，是她们在深闺中吟诗作画时从未体验过的。
渐渐地，“女子强身健体苑”成了京城一种新的风尚。起初是好奇和跟风，后来许多女子真的从中获益——身体比以前好了，气色更红润了，人也变得更加开朗自信。甚至有些府邸，婆媳关系都因为一起练拳而缓和了不少。
折赛花看着校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笑容灿烂的女子们，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她知道，她改变的，或许不仅仅是这些女子的身体，更是她们被禁锢已久的心灵。
而就在折赛花用汗水和呐喊，为京城女子打开一扇通向更广阔天地的窗户时，另一位身份更为尊贵的女性，则开始用她的智慧与影响力，在另一个层面上，悄然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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