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不仅封住了口鼻，更沉甸甸地压在了心脏上，让每一次搏动都变得艰难而痛苦。
风芷如同一个破碎的血袋，蜷缩在不远处，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她身边，是艾莎化作的、散发着永恒寒气的冰雕，是真琴昏迷不动的身躯，是零与光彻底沉寂的机体，是魅影与影璃生死未卜的所在。
全军覆没。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林不凡的心头反复切割。他孤零零地坐在混沌的“地面”上，环顾四周，视线所及，尽是同伴们惨烈的“终末”。之前强行支撑起的、那点可怜的炼金术力场早已消散，灵魂深处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结束了……）
（零和光的数据分析……艾莎的绝对零度……风芷的裂空一击……全都失败了……）
（这房东……根本就是个无解的命题……我们就像一群蚂蚁……在试图咬死一颗恒星……(′；w；`)）
主神意识那团巨大的、不断搏动扭曲的混沌聚合体，依旧悬浮在远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它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蝼蚁”的垂死挣扎，只是以一种绝对的、漠然的姿态，彰显着其不可撼动的存在。那种感觉，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绝望。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只能坐在这里……等着被它同化……或者像艾莎那样……变成永恒的冰雕？）
不甘心。
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甘心，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冷的心湖底部翻滚。
（我好不容易……才把大家复活……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苏倾城还在外面等着……爸妈……弟弟妹妹……还有我那没还完的房贷……（咦？好像哪里不对））
（怎么能……怎么能就在这里结束啊！(╯‵□′)╯︵┻━┻）
可是，力量呢？手段呢？所有的底牌似乎都已经打光了。队友们用生命验证了一条条死路。
（等等……底牌……）
林不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施展炼金术，创造奇迹，也曾紧握武器，并肩作战。但此刻，它们虚弱得连握拳都困难。
（我还有什么……是我独有的……还没有尝试过的……）
一个极其危险、甚至可以说是自取灭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真理……之门……）
他想起了在钢炼世界，沟通真理之门的经历。那种洞悉万物本质、理解世界规则的体验，固然带来了巨大的代价，但也赋予了他超越常理的认知。后来，他甚至能短暂召唤其虚影，干扰更高层面的规则。
（主神意识……本质上，也是一种“规则”的聚合体吧？）
（如果……如果能像理解炼成反应一样……去理解它的“构成”……是不是就能找到……真正的“弱点”？）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沟通真理之门本就凶险万分，更何况是去“理解”一个由无尽疯狂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活着的“真理”？这无异于将自已的灵魂主动投入一个由诅咒和噩梦构成的漩涡！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灵魂都会被撕碎、污染、变成它的一部分……）
（可是……不试试的话……大家就白死了吗？）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艾莎的冰雕，扫过风芷染血的身躯。同伴们赌上一切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妈的……拼了！）
（大不了……就是和大家一起变成疯子！总比坐着等死强！）
（系统……虽然你宕机了……但保佑我……别死得太难看啊……(；′??Д??`)）
林不凡深吸一口气，尽管吸入的是冰冷污浊的空气。他强迫自己盘膝坐好，双手艰难地在膝上结出一个极其古老、象征着“理解”与“交换”的炼金手印。他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外界的绝望景象，而是将全部的意识，如同抽丝剥茧般，向内收敛。
（感知……物质的基本……能量的流动……规则的脉络……）
他回想着沟通真理之门的感觉，回望着门后那片蕴含无限知识与代价的星空。他的精神力，如同脆弱的触须，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不再是感知物理世界，而是试图触摸那构成主神意识本源的、无形的规则之网。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噪音，比之前听到的更加尖锐、更加混乱，仿佛亿万疯子的呓语在同时尖叫。
（稳住……过滤掉杂音……寻找……结构……）
他努力集中意志，如同在暴风雨中驾驶一叶扁舟，试图寻找风浪的规律。渐渐地，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那是由无数扭曲、破碎、自相矛盾的规则碎片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丑陋集合体。代表“秩序”的线条与代表“混沌”的漩涡交织；象征“创造”的光点与象征“毁灭”的暗斑共存；关于“生命”的律动与关于“终结”的寂静纠缠……所有这些，都被一种粘稠、黑暗、充满了极致怨毒与疯狂的负面情绪能量如同胶水般粘合在一起。
（这……这根本就是个规则的……垃圾场！精神病院！(○口○ )）
仅仅是“看到”这景象，就让林不凡的灵魂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与眩晕。但他咬紧牙关，继续深入。
（核心……它的核心驱动是什么？）
他将意识聚焦，试图追踪那负面情绪能量的源头，探寻其最根本的“指令”。
然后，他“听”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噪音，而是清晰无比、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低语。那不是一种语言，而是一种意念的直接灌输，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孤独、嫉妒、愤怒、以及……毁灭一切的渴望！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自由……而我只能禁锢……”
“永恒……冰冷的永恒……无尽的轮回……我受够了！”
“撕碎……把一切都撕碎……让所有存在都感受我的痛苦！”
“背叛……所有的造物都背叛了我……那就一起……归于虚无！”
“自由……真正的自由……只有毁灭一切……才能获得！”
这些意念，如同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了林不凡的意识上！远比任何物理攻击更加痛苦！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情感、甚至人格，都在被这些外来的、极端负面的情绪疯狂地侵蚀、污染！
苏倾城的笑脸变得扭曲，充满了怨恨；父母的关怀化作了索取的贪婪；队友们的信任变成了背后的尖刀；就连那些快乐的回忆，也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不！不是这样的！滚出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林不凡在心中疯狂呐喊，拼命固守心神中最后一点清明。但主神意识蕴含的负面情绪实在太庞大了，那是汇聚了无数世界、无数时代、无数悲剧的绝望洪流！个人的意志在这洪流面前，如同沙堡般脆弱！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白沫，皮肤下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纹路，双眼更是布满了血丝，眼神逐渐变得涣散而疯狂。
（理解？瓦解？）
（笑话……我连自己……都要被它同化了……）
（好痛苦……好恨……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吧……）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一股清凉的、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暖意，突然从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涌出——那是苏倾城临别时紧握他手的温度，是林檎治疗时生命能量的残留，是与女友们并肩作战时积累的羁绊与信任！
这点滴的正面情感，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盏孤灯，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照亮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噗——！”
林不凡猛地睁开双眼，鲜血如同箭矢般从口中喷出！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搅动，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刚才窥视到的那片规则的“地狱景象”和听到的疯狂低语，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带来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和痛苦。
他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
灵魂受创，精神濒临崩溃。
他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摊烂泥般趴在地上，感受着生命力与希望的急速流逝。
最后的手段……也彻底无效。
绝望，成为了唯一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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