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中旬，伴随秋日的阳光与和煦的春风透过玉江中学广播站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刘晓艺坐在调音台前，手指轻轻拨动着老式卡带录音机的音量旋钮。
广播站里弥漫着一股旧书和电子设备混合的特殊气味，墙上的海报边角已经微微卷起，那是去年校园歌手大赛的宣传画。
“晓艺，这周的校园新闻稿整理好了吗？”午间搭档的黄钰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沓用回形针别好的稿纸，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反射着窗外的阳光。
“早就准备好了，”晓艺从抽屉里取出自己工整誊写的稿件，“我还加了一段关于下周物理竞赛的预告。”黄钰潇接过稿子快速浏览，嘴角微微上扬：“你现在都是午间时段的台柱子，记得刚来广播站时，连对着话筒说话都会结巴，现在就偶尔有一点点嘴瓢。“”
晓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团体获奖后的全市演讲比赛合影上。那是上个月的事了，但胜利的喜悦至今仍在心头荡漾。
照片里的她捧着奖杯站在中间，两旁是笑得灿烂的彭梓峰和王志飞师兄。那次比赛后，她发现自己走在校园里，会有不认识的同学主动打招呼；课堂上老师提问时，她的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重得举不起来。
“对了，这周末我们广播站聚会，乔诗琪师姐说要去新开的那家卡拉oK。”负责导播台技术指导的齐宇麒推了推眼镜，探个头进来问：“你们能来吗？”
“当然！”晓艺爽快地答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得等我帮家里超市忙完大促销。”放学铃声响起，晓艺收拾好书包，与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
校门口的小卖部门前排着长队，学生们争相购买新到的港台明星贴纸和海报。晓艺摸了摸口袋里昨天刚得的零花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回家——家里超市什么都有，还能帮父母分担点活儿。
转过两个街角，远远就看见“安心超市”红底白字的招牌。比起半年前，现在店面扩大了一倍，新装的玻璃门擦得锃亮。门口摆着几个彩色促销架，上面整齐码放着时下最流行的零食和明星代言的文具。
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超市里温暖如春，收银台前站着一位扎马尾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年轻女孩，正熟练地给一位老太太称糖果。
“晓艺回来啦？”刘妈妈从货架后面探出头，手里拿着记账本，“快帮妈妈看看这批提前入货的中秋商品的定价合不合适。”
晓艺放下书包，接过妈妈手里的本子。自从演讲比赛获奖后，父母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超市经营的事也开始经过她的认可。
“妈，我觉得可以弄个中秋盲盒。”晓艺指着货架最上层那批刚到的进口巧克力，“把这些和饮品、纸巾、小玩具、小糖果随机组合，五块钱一个，肯定受学生欢迎。”
妈妈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正好你爸进了好多月饼和玉兔玩偶，可以搭配着卖。”正说着，爸爸扛着一箱新进的柚子从仓库出来，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晓艺，你上次说的‘发财柚'包装纸到货了，要不要现在试试？”
晓艺连忙跑过去帮忙。所谓“中秋发财果”，是她从杂志上看来的新奇点子——用彩色玻璃纸和拉花把精品蜜柚包装成精美的礼物，在中秋夜前后出售。
上周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爸爸真的记在心上，还特意进了批红色蜜柚和一批中秋灯笼。
三人忙活到傍晚，将第一批二十个“中秋节礼盲盒”包装完毕。红彤彤的礼盒裹上金灿灿的玻璃纸，系上彩色丝带，摆在收银台旁的展示架上，格外引人注目。
“咱们晓艺现在可真是家里的智多星，”刘爸爸揉了揉晓艺的头发，眼里满是骄傲，“上次那个‘考试周特惠日'的主意，让咱们店营业额涨了三成。”
晓艺心里暖洋洋的。记得前世初中那会儿，她总和父母顶嘴，觉得他们整天只知道忙超市和厂里的工作，疲于早出晚归，似乎从不关心自己。现在才明白，父母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只是她太任性没能体会。
周末很快到来，超市里人头攒动。晓艺设计的“中秋礼品盲盒”大受欢迎，不到中午就卖出去五十多个。附近工厂的工人们和附近街坊们结伴而来，你一个我一个地买，拆开时发出阵阵惊喜的欢呼。
“我抽到了大白兔奶糖，还有一盒桂花茶！”
“哇，你的盒子里有最新款的中秋灯笼，和一颗蜜柚！”
晓艺站在收银台帮忙，看着这群热衷于抢购的街坊邻居，不禁想起去年此时——那时她还是个孤僻的女孩，几乎没有朋友。而现在，光是今天就有三个同学特意来超市找她聊天。
“晓艺，这位是隔壁街区化肥厂下岗的林阿姨。”妈妈领着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女走过来，“我想请她每周一、三、五下午来帮忙理货，你看怎么样？”
林阿姨腼腆地笑了笑：“我丈夫厂里效益不好，我又下岗了，家里婆婆还得吃药，孩子又小，能在家附近找点活干最好不过。”
晓艺注意到林阿姨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怀里的宝宝却穿戴得干净整洁。她立刻明白了刘妈妈的用意——这不仅是招工，更是一种帮助。
“太好了！”晓艺热情地说，“周一周三周五下午正好是学生放学高峰，我们忙不过来呢。”就这样，刘家超市有了第一位正式员工。
没过多久，又招了两位附近大学勤工俭学的学生——穿着格子衬衫的计算机系男生王磊和扎麻花辫的中文系女生陈芸。超市仓库特意放了张小桌子，供他们没课时复习用。
国庆假期，全家决定回乡下看望爷爷奶奶。长途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晓艺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金黄的稻田和忙碌的农人，心里充满期待。
爷爷奶奶住在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有口老井，墙角堆着刚收获的玉米。晓艺刚下车，就被奶奶一把搂进怀里：“哎哟，我家囡囡长高了！乖囡囡，奶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饼。”
大伯一家和小姑带着表弟也回来了，院子里顿时热闹非凡。堂兄刘国龙已经上高中，神气地穿着校服，以前就是装装的，嘴硬的很；表弟小虎才上小学三年级，一直跟在晓艺屁股后头“姐姐、姐姐”地叫。
“晓艺现在可是他们学校重点班的前十名，暑假还到市里的演讲比赛冠军。”爸爸在饭桌上骄傲地宣布，“还帮家里超市出了好多好主意呢！”
“真的吗？”小姑惊讶地睁大眼睛，“快给我们讲讲！”
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晓艺讲述了演讲比赛的经过，还即兴表演了一段。当她讲到广播行业未来展望时，连一向严肃的大伯都频频点头。
“咱们家晓艺真有出息。”爷爷抿了一口自酿的米酒，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比你爸小时候强多了！”
夜深人静，晓艺躺在奶奶家的老式雕花木床上，听着窗外蟋蟀的鸣叫，思绪万千。
记得去年回来时，她还因为嫌弃乡下厕所简陋而闹脾气，惹得奶奶偷偷叹气。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多么不懂事啊。
整整七天的假期结束回到城里，晓艺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步入一种舒适的节奏：周一到周五认真学习，中午去广播站值班；
放学后要么和同学一起做作业，要么回家帮超市的忙；周末偶尔和广播站的伙伴们聚会，或者组团到影像厅看租来的港剧录像带。
转眼到了十二月，街上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安心超市门口支起了圣诞树，挂满彩灯和小饰品。晓艺设计的“圣诞倒数日历”——一种每天能拆开一个小格子的巧克力日历，成为附近孩子们的最爱。
平安夜那天，超市生意格外红火。两百个“平安果”一上午就销售一空，提前准备好的圣诞盲盒更是供不应求。晓艺、王磊和陈芸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晓艺，”趁着顾客少些的空档，刘妈妈拉着她到后间，神秘地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
晓艺拆开一看，是一盒精美的进口巧克力还有好几盘录音磁带。“我和你爸商量了很久，”刘妈妈眼中闪着泪光，“看你那么喜欢广播工作，这个应该用得上。”
晓艺紧紧抱住妈妈，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味。一年前的自己绝对不会想到，生活会变得如此美好——学业进步、朋友增多、家庭和睦，连家里的小超市都经营得风生水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超市里的圣诞音乐轻轻回荡。晓艺站在收银台前，看着玻璃门上凝结的水汽和外面匆匆走过的行人，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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