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降,将曼谷使馆区浸入一片粘稠的暗蓝。别墅露台上,热带特有的潮湿暖风裹挟着被暴雨冲刷后更为浓郁的草木腥气,拂过orm凝固的侧影。
她那双空洞的眼眸倒映着庭院里积水反照的微弱天光,像两潭失去活水注入的死湖。
Koy端着重新加热的鸡茸粥走上露台,脚步轻得如同怕惊碎一场脆弱的梦。她看着女儿依旧保持着那个被设定般的进食姿态——勺子机械地在粥碗与毫无血色的嘴唇间做着匀速直线运动——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揉搓。
她放下粥碗,目光转向Ling。那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女孩几乎融入了藤椅的阴影中,只有那把匀速摇动的棕榈叶扇发出恒定的“唰……唰……”声,如同维系这方寸之地微弱生机的呼吸机。Ling手臂上那几道深紫色的抓痕和指甲划破的结痂,在昏暗光线里触目惊心。那是昨夜雷暴中,女儿绝望时留下的印记,也是Ling未曾退缩半步的勋章。
Koy的视线在那伤痕上停留了很久。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orm在雷声中崩溃如枯叶,是Ling用身体做盾牌,用声音撕裂恐惧,将那颗小小的金色糖果如同救生索般塞进她痉挛的手心……女儿的命,那一刻真的系于Ling的臂弯和那一声声穿透暴雨的“糖在”。
一个无声的、沉重的决定,在她心中尘埃落定。她悄然退下露台,走向书房,拨通了dr. thorne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冷静而专业,证实了她模糊的直觉:“Koy夫人,orm大小姐正在经历创伤应激后一种关键的‘冻结’状态。麻木隔绝了痛苦,也隔绝了感知。打破它需要极其稳定的环境、强烈的安全感,以及……最重要的,一个强大而稳固的情感锚点。Ling小姐,似乎是她潜意识里唯一认可的那个锚点……强迫分离,可能引发灾难性的退行。”
电话挂断后的寂静里,Koy闭上眼,清晰地听到内心某种坚硬外壳碎裂的声音。她走到Ling暂住的客房门前,轻轻敲响。
灯光下,Ling正对着笔记本屏幕上一张异常复杂的三维建筑结构图凝神,指尖无意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标注。听到敲门声,她立刻盖上屏幕,起身开门,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断工作节奏的歉意:“Koy阿姨?”
“Ling。”Koy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疲惫却异常坚定,“我想和你谈谈……关于orm,也关于你。”她把dr. thorne的分析和自己的观察,连同昨夜那场风暴中Ling所做的一切,都摊开在灯光下,“我不能再……把她锁在医院或者完全依赖于药物了。她需要‘生活’,一点点地,重新学习如何在安全的地方活着。而这个地方,似乎只有在你能‘存在’的视线之内,才被她的本能判定为安全。”
Ling安静地听着,眼神从最初的惊讶,逐渐沉淀为一种了然和沉重。她明白Koy话语背后的巨大让步与托付。
“所以。”Koy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力说出接下来的话,“如果你同意,我恳求你不要离开她。你的工作……如果需要,可以完全转移到家里来。别墅任何地方,只要你觉得合适,都可以改成你的工作室。我会全力支持你需要的任何设备、助手。唯一的要求是……让orm能感觉到你在。”
Ling的目光越过Koy的肩膀,投向露台方向那个模糊僵直的轮廓。她想起了沙盘中那一点倏忽即逝的金色微光。沉默了几秒,她抬起头,眼神澄澈而郑重:“Koy阿姨,我留下。工作我会安排。只是……”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有些现场会议和紧急事务,可能偶尔需要处理,我会尽量安排在她休息时间。”
Koy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一种混合着感激与巨大悲悯的情绪汹涌而至。她用力握住Ling的手,声音哽咽:“谢谢你,Ling……真的……谢谢你。”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掌心传递的温度和无尽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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