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厅的宏伟白门在身后合拢。
那片悬浮于星空中的议事区，连同那尊属于泰坦神族的霸道王座，一同被隔绝。
江掠脑海中，由机械先知提供的浩瀚星图依旧在缓缓旋转。
无数个红点，像一片致命的猩红瘟疫，遍布银河系的各个角落。
这幅星图，是战略层面的利器，足以让人类文明在宏观上规避卡拉神族的主力锋芒。
但这不够。
他需要的，是能一刀切开敌人胸膛，直抵心脏的情报。
他需要知道卡拉神族那所谓最高指挥层的面目。
更需要知道，那传说中足以让顶级文明都为之忌惮的“寂灭之瞳”，究竟是什么。
这些，是官方渠道永远无法提供的秘密。
江掠停下脚步，对身旁的司徒黛说道。
“你先回迎新馆。”
“我要去一个地方。”
司徒黛琉璃般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
她点了点头。
江掠的身影，融入了万象城川流不息的人潮，朝着与迎新馆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这座光鲜亮丽的奇迹之城下，最深邃、最肮脏的阴影。
暗影集市。
穿过几条被霓虹灯光渲染得光怪陆离的主干道，江掠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后巷。
空气中的味道瞬间变了。
奢华的香料气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机油、劣质能量液和某种腐败生物组织混合的刺鼻气味。
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只有几块破损的全息广告牌在徒劳地闪烁。
这里是暗影集市的入口之一。
一个看似普通的酒吧，招牌上用几十种扭曲的星际语写着同一个词——“沉沦”。
江掠推门而入。
嘈杂的音乐和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
吧台后，一个长着章鱼脑袋的生物，正用他八条柔软的触手，同时为四五个不同种族的客人调配着颜色诡异的酒水。
江掠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
章鱼头的其中一只眼睛转了过来，眼球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瞳孔。
“喝点什么，新面孔？”
他的声音通过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翻译器发出，带着嘶哑的电流声。
江掠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石，放在了吧台上。
晶石通体幽蓝，内部仿佛有雷光在闪烁。
这是“雷亟星核”，一种极其稀有的高纯度能量晶体，产量稀少，是许多高级文明制造战舰引擎核心的材料之一。
章鱼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一条触手卷起那枚星核，凑到眼前。
黑色的眼球中，倒映出幽蓝的雷光。
“原来是贵客。”
翻译器的声音变得顺滑了许多。
“请跟我来。”
他从吧台后绕了出来，黏滑的身体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滑行。
他带着江掠穿过喧闹的舞池，来到酒吧的后台。
这里堆满了空酒桶和杂物。
章鱼头在一面满是污渍的金属墙壁前停下，用触手在墙上按了一个复杂的顺序。
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深不见底的漆黑通道。
一股混杂着更多未知气味的冷风，从通道内吹了上来。
“贾克斯先生，就在最下面一层等您。”
章-鱼头恭敬地躬了躬身，便退回了阴影中。
江掠一步踏入。
他沿着螺旋向下的台阶走了很久，周围是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终于，下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一个比上方酒吧大上百倍的地下空间，豁然开朗。
这里才是真正的暗影集市。
无数摊位鳞次栉比，出售着各种被银河议会明令禁止的商品。
被肢解的稀有生物器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上古诅咒物，甚至还有一些小型化的禁忌武器。
各种形态各异的生物穿行其间，每个都用兜帽或能量屏障隐藏着自己的面目。
江掠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集市中央，一座由黑色晶石搭建的阁楼上。
他走了过去。
阁楼门口，两名如同雕塑般的石头守卫拦住了他。
江掠没有说话，只是报出了一个名字。
“贾克斯。”
石头守卫沉默地让开了道路。
阁楼内，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类人生物，正坐在一张由巨大兽骨制成的椅子上。
他穿着华贵的丝绸长袍，皮肤是灰败的颜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六只眼睛。
那六只眼睛大小不一，分布得毫无规律，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每一只眼中都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光。
他就是这片黑市的主人，银河系最着名的情报贩子之一，虚空商人贾克斯。
“一位新客人。”
贾克斯的声音尖锐而油滑。
“而且是一位人类客人，这可真稀奇。”
他那六只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江掠，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江掠走到他对面，直接开口。
“我买情报。”
“关于卡拉神族最高指挥层，以及‘寂灭之瞳’的一切。”
贾克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那六只眼睛的转动频率慢了下来，其中的精明，逐渐被一种审慎所取代。
这两个词，不是普通角色有资格触碰的。
“客人，您要的东西，可不是烂大街的货色。”
贾克斯搓了搓他那只有三根手指的短小手掌。
“价格，自然也……”
他拉长了语调，六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掠。
“足以买下天狼星系外围，一颗标准体积的矿业行星。”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圣人境强者都望而却步的天价。
然而，江掠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
他没有讨价还价。
也没有拿出任何星晶或稀有材料。
他只是伸出手，摊开手掌。
一缕微弱的，却带着无上威严与霸道的金色光辉，在他掌心浮现。
那光辉之中，仿佛能看到山峦崩塌，星辰陨落的虚影，更能听到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充满了不甘与狂傲的咆哮。
那是属于泰坦神族圣人境强者的气息。
纯粹，凝练，不含一丝杂质。
泰坦圣魂本源！
是在浮空走廊上，他以混沌一指湮灭雷岩攻击时，悄无声息间，从对方破碎的道心之中，剥离出的一缕精华。
在看到这缕金色光辉的瞬间。
贾克斯那矮小的身体，猛地从兽骨椅上弹了起来。
他脸上的精明，审慎，贪婪，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源自骨髓的骇然。
他那六只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江掠掌心的那缕金光，呼吸都停滞了。
他不是不认识这东西。
他只是无法理解，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东西。
这代表的意义，比一颗矿业行星要沉重一万倍。
这代表着，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人类，不久之前，亲手碾碎了一位泰坦神族的圣人。
而且，还用某种未知的、神鬼莫测的手段，抽出了其圣魂本源。
这是魔鬼的行径。
“成交！”
贾克斯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变得有些尖利。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点的笑容，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快步从椅子上跑下来，对着江掠深深一躬。
“尊贵的客人，您的情报，我将动用最高权限的渠道为您搜集。”
“一天之内，最详尽，最准确的情报，一定会送到您的手上。”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特制的符文盒，将那缕泰坦圣魂本源收了起来。
仿佛在触碰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江掠收回手，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贾克斯恭敬地将他送到阁楼门口，直到江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下方的集市人群中。
他这才直起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背的丝绸长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回到阁楼内，独自一人，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符文盒。
看着盒中那缕不断挣扎咆哮的金色圣魂，贾克斯六只眼中最初的恐惧，慢慢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贪婪与算计。
一个能猎杀泰坦圣人的人类。
一缕完整的泰坦圣魂本源。
这其中蕴含的价值，可不仅仅是一笔情报交易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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