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法国领事馆的密室里,座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黄铜钟摆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周明远将钢笔尖在墨水里蘸了蘸,笔尖悬在羊皮纸上方——纸上的《中法西南香料合作备忘录》已修改到第七稿,墨迹斑驳处还留着双方争执的痕迹,此刻终于到了落笔的时刻。
对面的法国公使皮埃尔正用银质小刀切割雪茄,刀刃划过烟皮的轻响像在为这场拉锯战倒计时。三天前,巴黎的加急电报终于抵达,电文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接受配额方案,确保技术换市场,三个月内必须让第一批茴油运抵马赛。”显然,国内的香水商和酿酒商已按捺不住,那些依赖八角茴油的工坊,仓库里的原料只够支撑一个月。
“周先生,最后确认一次条款。”皮埃尔吐出烟圈,目光扫过羊皮纸上的关键条目,“中方给予法国西南香料年出口量40%的优先采购权,价格不低于市价九成,期限八年——这点不会变吧?”
周明远点头,指尖点在对应条款上:“不会变。但法方需承诺,不得将采购的香料转售给第三国,尤其是英国和普鲁士。我们给的是‘优先采购权’,不是‘转售权’。”这是天宇在电报里反复强调的细节,避免法国成为中间商,赚走差价。
皮埃尔耸耸肩,似乎觉得这点要求不值一提:“可以。那么我们的承诺——半年内援建南宁、昆明两座茴油提炼厂,全套蒸馏提纯设备从里昂运来,派二十名技师常驻,三年后转让全部技术专利。”他顿了顿,补充道,“作为诚意,我们会先交付十门施耐德山炮,配五百发炮弹,下个月由‘拉法耶特号’巡洋舰运抵广州湾。”
周明远的指尖在“山炮”二字上停留片刻。这种1897式75毫米山炮是法军现役装备,射程远、射速快,正是华北前线急需的重火力。天宇在电报里说“用香料换炮,值”,此刻看来,确实没算错这笔账。
“技术转让必须包含核心参数。”周明远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包括蒸馏塔的压力控制、茴油提纯的温度曲线,还有废水处理的配方——这些不能打折扣。我们的技师要全程参与设备安装调试,法方需提供详细图纸,不得用‘商业机密’搪塞。”
皮埃尔的脸色僵了一下。那些参数是法国香料工业的立身之本,里昂的提炼厂为此申请了十几项专利。但他想起国内的指令——“必要时可出让部分技术,确保香料供应”,最终还是点头:“可以,但中方需签署保密协议,不得将技术泄露给其他国家,尤其是德国——他们的化学家最近总在马赛港转悠,鬼得很。”
密室的烛火忽然跳了跳,照亮了羊皮纸末尾的“保密条款”:“本备忘录内容属绝密,双方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披露,包括各自盟友;合作细节以‘民间贸易’名义掩护,官方不发布任何声明。”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法国不想让英国知道自己在西南占了先机,中方则不愿刺激仍在对峙的敌军,更怕其他列强闻风而来,索要同样的条件。
“还有‘援助绑定’条款。”周明远翻到最后一页,“法方的技术人员和山炮必须在三个月内到位,逾期一个月,香料配额减少10%;逾期超过两个月,备忘录自动失效,中方有权将配额转与他国。”
皮埃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作证,我们会准时。‘拉法耶特号’已经在红海待命,技师们正在里昂打包设备——他们比你们更急着看到南宁的八角。”
座钟敲响了四下,凌晨四点的钟声带着晨雾的凉意,穿透密室的厚墙。周明远拿起钢笔,笔尖落在签名处,墨迹在羊皮纸上晕开,像一滴沉稳的墨。皮埃尔也拿起羽毛笔,用优雅的花体签下名字,火漆印在烛火上烤软,“啪”地按在签名旁,法国国徽的纹路在蜡上清晰浮现。
两份备忘录被分别装进镀金锁的檀木盒里,周明远和皮埃尔交换盒子时,指尖短暂相触,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拉锯,终于在黎明前落下帷幕——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只有座钟的滴答声,像在为这个秘密协议计数。
“希望八年后,我们还能在阳光下谈论这次合作。”皮埃尔收起盒子,语气里第一次有了真诚。
周明远点头:“只要双方都守信用,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起身时,瞥见窗外已泛起鱼肚白,领事馆的三色旗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像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交易做见证。
离开领事馆时,东方的天际已染上淡红。周明远将檀木盒紧紧抱在怀里,盒子里的羊皮纸仿佛带着温度,那是用40%的香料配额换来的技术与火炮,是权衡再三的结果,也是一个国家在夹缝中求存的智慧。他知道,这份秘密备忘录只是开始,未来的八年里,还会有无数次博弈,但至少此刻,他们为西南的香料找到了出路,为前线的将士争取到了急需的火力。
街角的豆浆摊已升起炊烟,热气混着豆香漫过来。周明远忽然觉得,这份藏在檀木盒里的协议,终究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地喝上一碗热豆浆——无论是西南种八角的农民,还是华北战壕里的士兵,都值得这样的安稳。
他加快脚步,将密室里的烛火与烟味抛在身后,迎着晨光走去。檀木盒在怀中轻轻磕碰,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藏着秘密,也藏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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