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秋日，在叶憬然无声的入驻中，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苏晚的日程表填满了与学院、合作社、以及新近涌来的国际合作方的会议。巴黎展览的光环效应开始显现，几家之前态度矜持的欧洲高端百货买手主动发来了详细的合作询盘，博物馆商店的洽询也接踵而至。成功带来了更繁重的工作，也带来了更广阔的平台。
叶憬然的存在，像一座沉默的堡垒。他大多时间待在公寓书房，处理叶氏全球事务，偶尔在傍晚时分出现在合作社作坊，安静地观看匠人们工作，或是接苏晚下班。他从不干涉她的决策，只在极少数她主动问及商业层面的棘手问题时，给出几句一针见血的建议。他的建议往往冰冷而现实，剥去所有情怀的外衣，直指核心利益与风险，迫使苏晚和她的团队思考得更加周密。
这种相处模式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他们共享同一空间，呼吸同一片空气，却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疆域。夜晚，公寓里常常只有键盘敲击声与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句关于各自领域进展的简短交流。没有温情脉脉的闲话，没有对未来规划的探讨，只有一种基于深度理解和默契的并行不悖。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真正停止。这天深夜，叶憬然书房的加密通讯线路再次亮起。是“夜枭”的最高级别警报。
他接通线路，对面传来冷静到近乎机械的声音：“确认‘镜面’监控到异常指令。‘鼹鼠二号’试图绕过预设屏障，向一个未在监控名单上的加密地址发送核心代码碎片。指令已被拦截并替换，但对方反应迅速，通道在十秒内自我销毁。判断其背后有更高层级、且具备极强反侦察能力的指挥节点被激活。”
叶憬然眼神骤然冰封。更高层级的节点？沃伊切赫竟然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底牌？或者说，这已不仅仅是沃伊切赫个人的残余势力？
“能追踪到信号源吗？”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淬冰。
“信号经过至少七次跳转，最终消失在公共网络噪音中，无法溯源。但指令的加密方式与之前沃伊切赫习惯使用的模式存在约百分之十七的偏差，更……精密，也更古老。”
更古老？叶憬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形容词。这意味着，对手可能比沃伊切赫更棘手，根基更深。
“启动‘深度清扫’预案。”叶憬然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比“清道夫”更彻底、也更危险的指令，“范围扩大到所有与沃伊切赫家族有过历史关联的实体与个人，无论明暗。我要知道这百分之十七的偏差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明白。风险等级评估为‘高危’，执行过程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执行。”叶憬然斩钉截铁。他不能容忍任何超出掌控的变量，尤其是可能威胁到她的变量。
结束通讯，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书房里只有屏幕散发的幽蓝冷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棋盘上的对手，似乎换了一个更狡猾、更难以捉摸的存在。这场无声的棋局，陡然升级。
他起身，走到客厅。苏晚还在伏案工作，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手边是修改到一半的巴黎展品陈列方案。她对刚刚发生在数字世界深处的、与她息息相关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
叶憬然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她，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评估全局。布达佩斯的天空下，她的世界正在蓬勃生长；而他所处的阴影世界里，一场更隐蔽、更凶险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必须确保，前者的阳光，不会被后者的血雨所沾染。
哪怕，需要他独自潜入更深的黑暗。
窗外，布达佩斯沉睡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安宁而古老。
窗内，无声的棋局已然落子，执棋者目光冷冽，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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