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再次恢复了死寂。
风声,哭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沈璃站在那里,良久,良久。
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迷茫,在得知父亲真相的那一刻,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缓缓转身,走到敖萱面前。
“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
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她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求上神,救救我父亲!”
敖萱伸手,将她扶起。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她。
“救他,也是救三界。”
敖萱与一旁的行止对视一眼,后者的神情同样严肃。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去墟天渊。”
她的话音刚落,殿外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一股不祥、邪恶的气息,正从遥远的天边弥漫而来,笼罩了整个灵都。
沉闷的压抑感,让大殿内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琉羽捂着胸口,脸上血色尽褪,她强撑着身体,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
“我也去!”
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整个人都在发抖。
“凤来……他是为了我才……我必须去!”
沈璃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这是他们上一辈的纠葛,琉羽有权利在了结之时,站在那里。
“带上我!”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是跪在地上的墨方。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是一口血喷出,溅在冰冷的地砖上。
“属下……虽万死难辞其咎,但……属下对魑魅之力最为了解……或可……或可帮上忙……”
他抬起头,眼中是全然的卑微与恳求。
敖萱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波无澜,却仿佛能看透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走吧。”
行止当先迈步,宽大的袖袍一拂,前方的空间便扭曲起来,一个幽深不见底的通道凭空出现。
通道的另一端,魔气冲天,怨念丛生,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神摇曳。
墟天渊的入口。
“跟紧了。”
行止的声音清冷,他率先踏入通道,指尖掐诀,纯净的止水术化作柔和的碧波,将汹涌而来的魔气与怨念一一荡开,生生在这片绝地中辟出一条通路。
敖萱紧随其后,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龙威便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金色屏障,将所有人笼罩其中,隔绝了所有阴邪之气的侵蚀。
沈璃毫不犹豫地跟上。
琉羽踉跄着,也冲了进去。
墨方见敖萱没有拒绝,挣扎着爬起来,拖着重伤之躯,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最后。
越往深处,四周的景象越是骇人。
无数扭曲的魑魅残影在通道外壁上冲撞、嘶吼,发出无声的诅咒。
浓重的怨气几乎化为实质,黏稠得化不开。
终于,脚下的路到了尽头。
他们抵达了墟天渊之底。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
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被无数条手臂粗的黑色锁链死死捆绑在深渊的中央。
他闭着双眼,面容英俊,神态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
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却让整个深渊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他就是凤来。
灵尊凤来,魑魅之主凤来。
沈璃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就是……她的父亲。
“凤来……”
琉羽的嘴唇颤抖着,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行止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封印……已经不行了。”
众人凝神看去,这才发现,那些捆绑着凤来的黑色锁链——也就是封印本身,上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不受控制地从凤来体内逸散出来,飘荡在空中,随即又被他沉睡的身体无意识地吸回去。
吸纳,逸散,再吸纳。
这个极不稳定的循环,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个微小的变化而彻底崩溃。
“凤来!凤来!”
琉羽再也控制不住,她不顾一切地冲着那个巨大的身影呼喊起来。
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带着千年的思念与愧疚,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穿透了层层魔染与隔绝。
沉睡的巨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一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眸子,里面只有纯粹的暴戾、混乱与毁灭的欲望!
他被唤醒了。
但苏醒的,是魔。
“吼——!”
一声震彻深渊的咆哮,几乎要撕裂众人的耳膜。
凤来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琉羽身上那股强烈的,鲜活的生命气息。
那对于被魔气浸染千年的他而言,是极致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美食!
“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猛地挣脱了两条已经濒临破碎的锁链!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巨大手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毫不犹豫地朝着琉羽的方向抓了过来!
“小心!”
行止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琉羽身前,单手一推,一道坚固的止水结界凭空出现。
“砰——!”
利爪狠狠拍在结界上,发出一声巨响。
结界剧烈震颤,表面竟浮现出一道道清晰的裂纹!
行止闷哼一声,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哼。”
一声冷哼,自敖萱口中发出。
她抬手,一道精纯到极致的金色光芒自她掌心射出,那光芒充满了磅礴的生命力,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凤来巨大的眉心之中。
片刻的清明,浮现在那双燃烧的魔瞳之中。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千年来的第一个音节,干涩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羽。”
只一个字,琉羽便彻底崩溃,哭倒在地。
就在这短暂的安宁之中,凤来的目光,又被琉羽身旁的另一个人吸引。
那是一个……与自己血脉同源的气息。
那么熟悉,那么亲近。
他愣住了。
眼中混乱的魔气与初生的温情剧烈交织,让他巨大的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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