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直升机在晨雾中准时抵达，螺旋桨卷起的风吹乱了医疗站外的尘土。宋墨涵站在停机坪边缘，手里拿着孕妇的病例本，眼睛紧盯着正在卸货的机组人员。
“宋医生！”穿着飞行夹克的女驾驶员跳下舱门，大步走过来，“我是林薇，基地第三运输中队的。听说有孕妇需要转运？”
宋墨涵迅速递过病例：“怀孕六个月，胎心不稳，母亲有初期结晶化。需要尽快送到基地医院。”
林薇快速翻阅病历，眉头微皱：“今天天气不错，我可以直接把她带回去。但机上只能带一个家属陪同。”
“她丈夫会一起去。”顾锦城不知何时出现在宋墨涵身后，手里提着简易的行军担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孕妇被小心地抬上直升机。她的丈夫——那个沉默的矿工，背着一个破旧背包，里面装着全村人凑的干粮和几件婴儿衣服。临上机前，他突然转身，向宋墨涵和顾锦城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们。”这个在矿难中都没掉过眼泪的汉子，此刻眼眶发红。
林薇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两小时就到基地。抓紧了！”她转向宋墨涵，眨了眨眼，“宋医生是吧？基地医疗部最近都在传你的事迹。下次来基地，我请你喝酒。”
直升机轰鸣着升空，很快变成天际的一个黑点。
宋墨涵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攥着。顾锦城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做得好。”
“希望她们母子平安。”
“会的。”顾锦城说得笃定，“林薇是基地最好的飞行员之一，她经手的医疗转运从没出过错。”
医疗站里传来赵小薇的呼唤：“宋医生！3号床伤员需要换药！”
宋墨涵立刻转身小跑过去。顾锦城目送她跑进医疗站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林致远扛着一箱新到的补给从旁边经过，见状咧嘴一笑：“队长，眼神收收，太明显了。”
“去检查外围防线。”顾锦城恢复严肃表情，但耳根可疑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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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宋墨涵带着赵小薇继续整理王医生的笔记。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里，不仅有医学观察，还有前哨站周边村落的人口信息、水源检测数据、甚至孩子们的身高体重记录。
“王医生真是把这里当成家了。”赵小薇轻声感叹。
刘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在整理王静的笔记？这个...或许你们也用得上。”
盒子里是更多笔记本，按年份整齐排列，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还有几张褪色的照片——王医生教村民认草药的场景、孩子们围着她笑的画面、她和刘振在简陋哨所前的合影。
“她想把这里建设成永久医疗点。”刘振抚摸着照片，“说峡谷虽然危险，但村民们需要有人守护。”
宋墨涵拿起最上面一本笔记翻开。中间夹着一片已经干枯的粉色花瓣，旁边娟秀的字迹写着：“去年在旧保护区采集样本时发现的野生樱花，带回来给老刘看。他说等战争结束了，要带我去看真正的樱花海。”
窗外传来士兵训练的号令声，医疗站里监测仪器规律地滴答作响。宋墨涵小心地合上笔记本，那片干枯的花瓣静静地躺在纸页间，像一个小小的、倔强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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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顾锦城从训练场回来，没穿外套，只着一件深绿色军背心，汗水沿着肌肉线条往下淌。他径直走到医疗站门口，却不进去，只是站在那里。
赵小薇推了推宋墨涵，偷笑着跑开了。
宋墨涵拿着毛巾和水走过去：“怎么不进来？”
“身上脏。”顾锦城接过水一口气喝光，喉结滚动，“今天训练时，新兵李强被晶甲刺划伤了，可能需要预防性注射。”
“我看看。”宋墨涵自然地伸手检查他胳膊上一道新鲜擦伤，“你这也需要消毒。”
医疗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宋墨涵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顾锦城安静地坐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好了。”宋墨涵剪断绷带，抬头正好撞进他的视线里。
顾锦城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动作很轻，但很坚定：“宋墨涵。”
“嗯？”
“如果...”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如果我想打结婚报告，你觉得...时机合适吗？”
宋墨涵的手抖了一下，镊子掉在托盘里发出清脆响声。她看着顾锦城，这个在战场上果决狠厉的男人，此刻眼神里竟有一丝罕见的紧张。
“在医疗站问这个？”她故意板起脸，“顾队长，这可不符合流程。”
顾锦城的耳朵更红了，但握着她的手没松：“那在哪里问符合流程？”
宋墨涵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至少...得有花吧？王医生笔记里都夹着樱花呢。”
顾锦城眼睛亮了：“你说的。等旧保护区的樱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
“还要有戒指。”
“弹壳行吗？我磨一个。”
宋墨涵笑出声：“顾锦城，你真是...”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致远冲进来，脸色凝重：“队长！西侧监测点发来警报，大规模源石生物群正朝峡谷移动，预计两小时后抵达！”
所有温情瞬间收起。顾锦城立刻起身，抓起外套：“通知所有战斗人员集合，启动一级防御预案。医疗组准备接收伤员。”
他转向宋墨涵，声音低沉却清晰：“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等你。”宋墨涵快速整理医疗箱，眼神坚定，“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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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战斗打响了。
这次来的不是零散的晶甲兽，而是有组织的兽群。它们在峡谷中奔袭，紫色的源石晶体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枪声、爆炸声、兽类的咆哮声响彻夜空。
医疗站里已经躺了五名伤员。宋墨涵和赵小薇忙得脚不沾地，林致远临时充当担架员，来回运送伤员。
“宋医生！顾队他...”一个新兵冲进来，脸上有血和泪，“队长为了救我们，被围在西三区矿道了！”
宋墨涵的手停了一秒，然后继续缝合面前伤员的伤口：“他带了几个人？”
“四个！通讯断了，我们进不去！”
“知道了。”宋墨涵的声音异常平静，“处理完这个伤员，我跟你去。”
赵小薇惊呼：“宋医生！外面太危险了！”
“我是战地医生，我的职责在哪里都一样。”宋墨涵快速打完结，抓起装满急救用品的背包，“小薇，这里交给你。林致远，我需要你带路。”
林致远抹了把脸：“走！”
西三区是废弃矿道最密集的区域，地形复杂，黑暗中的源石生物神出鬼没。宋墨涵跟着林致远在碎石和晶簇间穿行，枪声越来越近。
转过一个弯，他们看到了战场。
顾锦城和四名士兵背靠背守在矿洞口，周围倒着十几只晶甲兽的尸体，但还有更多正在逼近。顾锦城的左臂在流血，但他握枪的手稳如磐石。
“队长！我们来了！”林致远大喊一声，率先开火。
宋墨涵没有犹豫，趁着火力压制的间隙，弯腰冲进包围圈。她直接跪在顾锦城身边，撕开他的衣袖。
“你...”顾锦城瞪大眼睛。
“闭嘴，止血。”宋墨涵的动作快而精准，止血带、凝血剂、绷带，“伤口有晶体残留，需要回去处理。还能打吗？”
顾锦城看着她的侧脸，在枪火映照下，那张平时温柔的脸此刻满是坚毅。他突然笑了：“能。”
“那就打。”宋墨涵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简易燃烧瓶——那是她按王医生笔记里的配方自制的，“林致远！接着！”
燃烧瓶在空中划过弧线，落进兽群炸开一片火光。趁着混乱，顾锦城果断下令：“交替掩护，撤回第二防线！”
撤退的路上，宋墨涵始终紧跟在顾锦城身侧。有一次，一只晶甲兽从侧面扑来，她下意识挡在他面前，举起医疗箱砸过去。顾锦城几乎同时开枪，子弹擦着她的发梢飞过，精准命中兽眼。
回到相对安全的第二防线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兽群在黎明前退去，留下满地的晶体碎片和硝烟。
顾锦城背靠着岩壁坐下，宋墨涵跪在他身边重新处理伤口。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刚才很危险。”顾锦城说。
“你也是。”
“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我心跳都快停了。”
宋墨涵抬起眼睛：“那下次别让自己被围。”
顾锦城突然伸手，用没受伤的右手擦掉她脸上的灰：“宋墨涵。”
“嗯？”
“等天亮了，我就打结婚报告。”
宋墨涵的手停住了。晨光从峡谷缝隙透进来，照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士兵们清理战场的声响，医疗站的方向飘来煮粥的香气——新的一天开始了。
“好。”她轻声说，继续包扎的动作，“但我要在报告里加一条。”
“什么？”
“无论你去哪个前线，我都要跟着。”宋墨涵打好最后一个结，“我是战地医生，我的前线就是你所在的地方。”
顾锦城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慢慢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在硝烟未散的战场上，在晨曦初露的峡谷里。
“说定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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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基地的批复下来了。
不仅批准了顾锦城的结婚申请，还附带了一纸调令——顾锦城被正式任命为新组建的战地医疗护卫队队长，专门负责高危区域的医疗任务安保工作。
刘振拿着调令看了很久，最后拍了拍顾锦城的肩膀：“王静要是知道，一定会说，这才对。”
婚礼定在两周后，就在前哨站举行。没有华丽的礼堂，没有昂贵的礼服，但整个峡谷的人都动起来了。
村民们送来自家织的布，赵小薇带着医疗组的姑娘们连夜赶制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上衣。林致远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束干花，虽然不新鲜，但在战地已是难得的装饰。
婚礼前一天，顾锦城神秘兮兮地拉着宋墨涵去了哨站后的山坡。那里新立了一块简单的石碑，上面刻着王静的名字。
而在石碑旁，竟然有一棵小小的、挣扎着开花的野樱树。
“旧保护区带回来的幼苗，刘振偷偷种的。”顾锦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用弹壳打磨的戒指，简单，却闪着金属特有的光泽，“虽然没有满山遍野的樱花海，但...这是开始。”
宋墨涵拿起较小的那枚戒指，对着阳光看。弹壳被精心打磨过，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医疗标志和一把交叉的枪。
“你刻的？”
“林致远帮忙。他手巧。”顾锦城轻咳一声，“喜欢吗？”
宋墨涵直接伸出手：“戴上。”
顾锦城认真地为她戴上戒指，尺寸刚好。然后她拿起另一枚，戴在他的手指上。
“现在，顾队长。”宋墨涵微笑，“你被正式列入我的永久治疗方案了。”
顾锦城也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明亮。他低头，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她戴戒指的手指。
山坡下，前哨站的炊烟袅袅升起，训练场传来士兵的口号声，医疗站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闪电已经能瘸着腿走动。
战争还没结束，危险依然存在。但在这个平凡的早晨，在盛开着零星樱花的山坡上，两个人交换了最简单的誓言。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彼此紧握的手，和眼中映出的对方的身影。
而峡谷的风吹过，带着樱花的淡淡香气，和远方传来的、生命不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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