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子音还在头顶炸着,像是拿锯子锯脑仁儿。
林小满没搭理那台正在喷毒雾的机器,他光着两只脚丫子,就在这片刚被定性为“生化隐患”的广场中央站着。
脚底板下头,那一层刚渗出来的盐晶正跟地砖缝里的老锈咬合在一起,有点硌脚,但那种温吞吞的热度顺着涌泉穴往上爬,跟冬天揣了个热水袋似的。
他脑子里全是昨晚上那个动静。
王大妈跪地上喊那一嗓子“狗剩”,地砖上荡开的不是灰,是波纹。
那玩意儿不是死物,那是活生生的念想在往地里扎根。
林小满蹲下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用黑黢黢的指甲盖在地上那个泛着金晕的“心”字边上刮了两下。
指甲缝里多了点暗红色的粉末。
他也没嫌脏,把手心摊开,吐了口唾沫——这里头有他的dNA,更有此时此刻那一股子不服输的燥热劲儿。
拇指和食指一搓,那种黏糊糊的手感传来,一颗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泥丸就成了。
趁着旁边那台编号03的防腐机器人转身调整喷嘴角度的空档,林小满猫着腰,动作快得像是在夜市上给人塞假烟。
他手指一弹,那颗裹着他汗液和信念的泥丸,“啪”地一声,精准地卡进了机器人履带底盘那条最大的缝隙里。
那是主控芯片的散热口。
原本那只红得瘆人的电子眼突然狂闪了两下,像是被人往眼睛里撒了一把石灰。
“滋滋……”
机器人的传动轴发出一阵牙酸的摩擦声。
它本来设定好要去清洗东墙角的锈迹,但这会儿,那颗小泥丸里的生物电信号跟底盘上的老锈产生了某种只有鬼才知道的化学反应。
它愣是没转过弯去,反而像是喝多了假酒,摇摇晃晃地调转了车头,履带碾过碎石,笨拙地朝着巷子口那个正哆哆嗦嗦抹眼泪的老太太滑了过去。
那老太太叫刘婶,巷子里出了名的苦命人,老伴阿泉走了十年,她就在门口念叨了十年。
楚惜音这会儿正挂在三楼的空调外机上,手里捏着个便携式扫描仪,眼睛瞪得像刚看见了外星人。
她眼瞅着那台本来要去搞破坏的大家伙停在了刘婶跟前。
那只原本用来喷洒强酸的机械臂僵硬地抬起来,没喷毒,反而像是在写毛笔字一样,在那满是油污的墙根底下,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锈粉剥落,露出的不是新茬,而是更深沉的暗红。
“阿……泉。”
这两个字刚成型,楚惜音手腕上的数值表就爆了。
“疯了,真疯了。”她嘴里嚼着的口香糖差点咽下去。
扫描仪的屏幕上,整条巷子的锈迹分布图正在疯狂变色。
之前那些只是零星分布的锈点,现在只要是有人经常喊名字、经常驻足叹气的地方,全变成了高亮的红斑。
数据显示,这些“情感热点”里的锈晶体,导电性能比普通金属高出了整整37%。
“这不是生锈,这是在通电。”楚惜音眼神发亮,反手就从腰包里掏出把折叠刀,对着自己那条昂贵的纳米变色裙摆就是一刀。
“滋拉”一声,布料撕裂。
她手指翻飞,几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纳米丝被她从裙摆里抽了出来。
她没闲着,像只在织网的毒蜘蛛,三两下窜上了巷口的屋檐。
那种看不见的声波震动还在空气里飘,楚惜音把那些纳米丝编成了一张极薄的网,挂在了风口上。
只要明天早上那帮街坊邻居再开口喊一嗓子,这张网就能把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思念”给兜住,变成实打实的数据模型。
几公里外,地下调度中心。
苏昭宁看着屏幕上那行红色的警告代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AI虽然表面上给了个“文化实验区”的名头,背地里却偷偷启动了《非标准行为波动监测》子程序。
这就像是给了你一颗糖,然后在你背后装了个窃听器。
“想玩阴的?”
苏昭宁十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被她拖了出来——《社区晨间声景疗愈试点报告》。
这名字听着就高大上,里头引用的全是沈清棠那边的临床数据,密密麻麻的图表把人看晕。
核心论点就一条:“高频次的人名呼唤,能有效刺激脑皮层,将老年认知衰退率降低12.6%。”
她连检查都没检查,直接把这玩意儿加了个“加急”的标签,同步推送给了AI那个死板的“健康伦理委员会”。
三分钟。
屏幕上的红色警告突然闪烁了一下,变成了无害的灰色。
【监测程序已挂起。判定原因:低优先级冗余任务。】
苏昭宁端起杯子,即使里面没水了,她也习惯性地抿了一口。
跟机器斗,不需要动刀动枪,只需要告诉它:我这也是为了人类健康好。
天光大亮。
沈清棠推着巡诊车经过拐角时,轮子突然卡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正蹲在墙角,用手指头抠着地砖缝。
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先天性失语症,从没开口说过话。
但他这会儿,手指头正死死地抠着地上那两个模糊的锈字——“妈妈”。
那字还是热乎的。
沈清棠心头一颤,从急救箱的最底层摸出一个铅封的小玻璃管。
那是她连夜调配的新方子,里头加了微量的血清素。
这种让人感到安全、想要拥抱的神经递质,是给这些痕迹最好的养料。
她取出一枚锈种钉,在那药水里蘸了蘸,然后蹲下身,轻轻地把它按进了孩子那只磨破了皮的球鞋鞋底。
“别怕。”
话音刚落,那孩子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是风吹过破风箱的声音。
“妈……”
声音哑得难听,但那是真的在喊。
就在这声音落地的瞬间,孩子脚下的锈迹像是听懂了号令,顺着他的脚印疯狂生长,一直蔓延到诊所门口,最后竟然聚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微光花苞。
沈清棠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本厚厚的观察日记上重重地写下一行字:锈也认家,给点安全感,它比人还长情。
林小满回到地摊前的时候,日头已经有点毒了。
他那块铺在地上、早就洗得发白的蓝色摊布,这会儿看着有点不对劲。
在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也就是他平时蹲着数钱的位置,几个歪歪扭扭的锈字正泛着微光。
【小满】。
字写得不好看,笔画还缺胳膊少腿的,就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小学生用粉笔头画上去的。
林小满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伸手摸了摸那两个字。
指尖传来的不是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类似于握手时的温度。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
巷口屋檐下,楚惜音正在给那张看不见的网打最后一个死结;远处的调度中心窗口,苏昭宁那个清冷的影子一闪而过;斜对面的长椅上,沈清棠正把一位老人扶上轮椅,那轮椅扶手上的锈纹缠得跟藤蔓一样结实。
林小满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这哪是什么生化危机,这分明是这帮老街坊用脚底板投出来的票。
与此同时,在那庞大的云端数据库深处,一行不起眼的日志悄无声息地刷新了:
【东区d-7扇区,文化实验区。
情感路径结构稳定性提升至92.3%。
备注:底层逻辑正在重构。】
真正的风暴,还没刮起来呢。
林小满把玩着手里那枚铜钱,眼神却飘向了远处的废弃玻璃厂,那是楚惜音的地盘,那女人这会儿估计正盯着那一网兜的“声音”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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