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济民医局的修缮工程已近尾声，前堂宽敞明亮，诊室、药房、针灸室一应俱全，后院还特意留出了一片空地，准备按陈师兄的建议开辟成小型药圃。
医局的空气中弥漫着新木与药材混合的独特气息，预示着这里即将迎来的生机。
春华与陈师兄的协作愈发默契。那日关于川贝母的处理方式，春华执行得恰到好处，既坚持了原则，又保全了与合作药行的关系，让陈师兄暗自点头。
两人常常在药房管理处一待就是半日，核对账目、验收药材、拟定各类文书规章。
这日午后，春华正与陈师兄商议首批招募的医徒和杂役的培训事宜，冷霜华领着石小豆走了进来。
“表姑母，陈先生，”冷霜华如今气色好了许多，言行间也多了几分从容，“小豆的母亲伤势已无大碍，家中也得了官府抚恤，正在安置。小豆他……他惦记着这里，总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少年。
石小豆比之前精神了许多，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小脸依旧有些瘦，但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盼和一丝紧张。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旧包袱，里面是他这些天又去附近山脚仔细采来的、晾晒好的草药。
“贵人……不，陈先生，春华姐姐，”他有些局促地行礼，“我娘说，要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我没别的本事，就会认点草药，力气也有，烧火、扫地、跑腿都行！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医局里做点事？我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他鼓起勇气，将怀里的包袱往前送了送，“这是我新采的，都洗干净了！”
春华看着这孩子，心中微软。她看向陈师兄，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陈师兄走上前，并未先看草药，而是温和地看着石小豆，问道：“小豆，你可知‘麻黄发汗，用量需慎，桂枝解肌，配伍为要’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很基础的药性口诀。
石小豆愣了一下，努力回想，不太确定地小声回答：“我……我听爷爷说过，麻黄吃了会出汗，不能乱用，桂枝……桂枝要和别的药一起用才好？” 他虽然理解粗浅，但方向竟是对的。
陈师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这孩子不仅认得草药，还对药性有最朴素的认知，这份天赋在寻常少年中实属难得。
他接过石小豆的包袱，打开仔细翻看，里面的草药种类不多，但都处理得干净整齐，可见其用心。
“品质尚可，处理也得当。”陈师兄点点头，对春华道，“春华姑娘，医局初建，正需人手。小豆年纪虽小，但心性纯良，吃苦耐劳，于草药一道颇有灵性。若让他留在医局，先从整理药材、打扫庭院做起，闲暇时可由霜华或我教他认字、学习基础的药性知识，日后或可培养成一名得力的药童，你看如何？”
春华本就心软，又见陈师兄也认可，便笑着对石小豆道：“小豆，陈先生夸你呢。既然你有心，以后就留在医局帮忙吧。不过，工钱是要给的，这是规矩。你先跟着霜华姐姐熟悉环境，具体做什么，我们会安排。”
石小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小脸通红，连连鞠躬：“谢谢陈先生！谢谢春华姐姐！谢谢霜华姐姐！我一定好好干！我一定听话！” 他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看向冷霜华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感激。
冷霜华也替他高兴，柔声道：“好了，小豆，跟我来吧，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看着冷霜华领着欢天喜地的石小豆离开，春华感慨道：“霜华近来进步很大，待人接物也沉稳了不少。小豆这孩子，也是个知道感恩的。”
陈师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接口道：“嗯，霜华姑娘于金针一道天赋颇佳，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小豆心性质朴，若引导得当，亦是可造之材。济民医局，济的不仅是百姓之病，或许，也是这些孩子们的前路。”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深远的力量。春华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多看了陈师兄一眼。只见他目光澄澈，神情坦然，依旧是那副专注于医药本身的样子，便也收敛了心思，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名册上。
“陈师兄说的是。那我们来商议一下这批新招募人手的分工和初期培训吧？尤其是辨识常用药材和煎药的基本规矩，需得尽快让他们掌握……”
“好。我拟了一份初步的培训纲要，春华姑娘请看是否有需补充之处……”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庭院中刚刚松过土、准备播种的药圃空地上。药房里，两位认真负责的管事正在为医局的未来细细筹划；后院厢房，年轻的医者正耐心安抚着初来乍到的少年。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如同那即将破土而出的药苗，在春风与药香的滋养下，悄然生长。
这平淡而充实的日常，正是济民之路最坚实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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