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将孙卫东带到后院，倒了杯水给他。
“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王钦沉声问道，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孙卫东捧着水杯，手有些抖，吭哧了半天才说道：“钦哥……我……我挪用了公司的钱……还……还赌输了……”
王钦脑袋“嗡”的一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多少？什么时候的事？大军知道吗？”王钦强压怒火，连续发问。
“差……差不多八百块……就是上个月的事。大军哥……他知道了，差点打断我的腿……钱是我管仓库的时候，偷偷卖了一批处理品，做假账瞒过去的……本来想捞一把就还上，结果……”孙卫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钦哥，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是人！你罚我吧！千万别报警！”
八百块！在当时是一笔巨款！相当于公司两三个月的净利润！
王钦气得胸口发闷，恨不得真的给他两拳。信任和制度的缺失，终于导致了恶果。
“赵大军怎么处理的？”王钦冷声问。
“大军哥把我副主管撤了，让我停职反省，把钱赔上才能回去……我……我家里哪还有钱啊……我爸知道了都得气死……我不敢待在东北了，就……就跑你这来了……”孙卫东声音越来越小。
王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赵大军的处理是对的，但显然孙卫东无法承受，选择了逃避。
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否则公司制度将成为一纸空文，后患无穷。
但孙卫东毕竟是早期一起创业的兄弟，也曾立下汗马功劳……
王钦沉思良久，终于开口：“卫东，你犯的错误，很严重。按规矩，送你去派出所都不为过。”
孙卫东吓得脸色惨白。
“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王钦语气严厉，“钱，你必须赔！一分不能少！你可以留在我这里干活，但从最底层的搬运工做起，工资扣百分之七十，直到还清欠款为止。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再说其他。而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这既体现了惩罚，又给了出路，还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孙卫东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被王钦拉住）：“谢谢钦哥！谢谢钦哥！我一定好好干！我一定把钱还上！”
处理完孙卫东，王钦立刻给赵大军发了加急电报，说明了情况和对孙卫东的处理决定，并高度肯定了赵大军坚持原则的做法。同时，他要求赵大军立刻整顿公司财务，建立严格的出入库和报销制度，所有资金往来必须两人以上签字确认，杜绝一言堂。
这件事给王敲响了警钟。企业做大了，管理必须跟上，人情不能代替制度。他决定，暑假回东北时，要亲自着手规范公司的管理体系。
孙卫东被安排去仓库跟着吴建国干最累的活儿，算是戴罪立功。
这个小风波暂时平息，但王钦的心情并不轻松。创业路上，不仅要应对外部的风浪，内部的隐患同样致命。
他更加迫切地感到需要培养可靠的管理和技术人才。
他将更多的事务性工作交给表现稳定的吴建国，并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他独当一面的能力。他也鼓励维修部的其他员工学习新技术。
同时，他与柳明月进行了一次坦诚的谈话。
“明月，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你的才华对我很重要。”王钦开门见山，“但是，我们之间，最好是纯粹的合作伙伴关系。我现在的一切都刚刚起步，前途未卜，没有精力也没有资格考虑其他。”
柳明月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眼神黯淡了一下，但随即露出洒脱的笑容：“我明白。王钦，我看重的是你的能力和抱负。做合作伙伴，也很好。放心吧，文案和联络的工作我会继续做好。”
两人达成了默契，关系反而更加清爽自然。
解决了内部隐患和情感纠葛，王钦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事业中。
收音机的生产逐渐走上正轨，订单稳步交付，“求是”牌子的口碑在市场上树立起来。
通过郭强的努力和东北赵大军的配合，一条相对稳定的铁路运输通道也初步建立起来，虽然成本不菲，但保证了供应链的畅通。
王钦甚至开始尝试通过胡老板的关系，将少量收音机出口到东南亚的华人圈，探索外贸的可能性。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高速发展的轨道。
然而，一个周末，当王钦去上海出差联系元器件供应商时，在回杭州的火车上，他偶然听到邻座两个人的谈话。
“听说了吗？广东那边，特别是深圳，现在发展快得不得了！很多香港人都过去开厂，政策特别优惠！”
“是啊，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好多电子厂都在那边建起来了，用的全是国外的新技术、新设备！”
“咱们这儿的组装货，跟人家那边没法比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钦的心猛地一沉。
深圳！经济特区！国外新技术新设备！
他意识到，自己凭借信息差和技术优势带来的窗口期，可能很快就会过去。更强大的竞争对手，即将出现。
他的“求是”收音机，还能火多久？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他必须再次抢跑，在浪潮完全到来之前，找到新的制高点。
或许，是时候去那个传说中的南方前沿，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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