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之后，黄睿进了市局孙来民的办公室。
伏案工作的孙来民见黄睿进来，打了个招呼，就起身倒茶：“你昨天忙什么？几个人都联系不上你？”
黄睿说：“我对书画不懂，身体也不舒服，在老家休息了一下。”
孙来民将茶杯放到了黄睿的面前，注意地看了一眼他：“是不是我平时没注意到，今天发现你头发白了许多。”
黄睿苦笑一声说道：“是啊，老了，只要一洗头，就能掉一层。”
寒暄几句，孙来民就直奔主题，问魏平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黄睿说：“去了一趟广东，那个能证明李富贵和魏平接触古董的证人找到了，但是……李富贵与魏平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现在还没找到证人……”
他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心里还没拿定主意，李富贵这个盖子到底是揭还是不揭？如果揭了，他这个家就垮了，妻子会因为倒卖文物而有牢狱之灾；顾盈盈会因为财物两空而怨恨自己，况且，为了帮他打发债主，她还曾给自己借过10万元，这笔钱至今都没还给人家。眼下，还有100万方的土方工程等媳妇去干，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舍不起，都伤不起。而且，他这个债务累累的家庭，就需要顾盈盈这样的人来协助走出困境。人无贵人提携，即使天才，都会陷于泥潭。
如果不揭，魏平的失踪案就永无调查的机会了，他女儿魏晓云奔波了十几年的心愿就彻底落空了，李富贵这个盗墓贼就永远逍遥法外了。况且，从以前的卷宗上看，李富贵还与一个四川女人有过交集，在乡间有过被李富贵谋害的说法，这个四川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村民的说法是否成立？
还有 ，王年年到底去了哪里？他的失联与李富贵有没有关联？就凭李富贵有过盗墓的历史，还在社会上以风水大师和文物鉴定大师的身份苟且至今，他就觉得李富贵是个有故事的人，把这个人的盖子揭开，里面肯定有戏！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案中案的现象不是没有！有时候抓到一个小偷，都能扯出一串大案！癌变是从细小的病灶开始！大事往往由小事引发！李富贵的身上到底聚集了多少故事？只有揭开他的盖子，才能知道！
所以，这是一个很严峻的抉择。不论做出怎么样的抉择，都需要他付出一定的代价。他知道，作为警察，如果保护罪犯，不仅违法，自己也会很痛苦；作为丈夫，如果把妻子亲手送进监狱，会更为痛苦！作为朋友，若忽视人情道义，被朋友怨恨，将是痛苦中的痛苦！因此，当孙来民问起这个情况时，他只能这样回答。
孙来民说：“没有证据，那你就得想办法啊，光靠从魏平家里发现的两块古玉，也说明不了问题呀。”
黄睿没有吭声。
孙来民抬眼看了看黄睿，有点怜悯地说道： “你看你，头毛得像个刺猬，我不是给你说过嘛，谁办理这个案子，谁的头都得毛起来。现在你看，你的头不是毛起来了？”
黄睿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不禁鼻子一酸，但他眨眨眼睛，克制了。
“这个案件你看着把握吧，作为警察，任何遗留案件都得持续关注，这是我们的职责。但毕竟是个陈年旧案，别太有压力，放轻松一点。你家的困难我最近才知道，是顾盈盈董事长告诉我的。你媳妇给你搞了一摊子烂账，这事搁在我身上，估计比你还狼狈。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工作，而且在各项工作中都干得不错，值得肯定。我知道你是个比较有责任心的人，虽然凡事都不可能两全其美， 但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了，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干好工作嘛。”
说起家庭情况，黄睿苦笑一声说道：“我刚才往来走时，还遇到债主拦我的车，我真想请个假，睡他妈的十天八天！”
孙来民即问：“那你今年的假休了没？如果没休，可以去休息几天，对这个案子如何对待，你可以静下心来想一想。”
两人关于这个案件作了简要的汇报和交流，之后，黄睿就离开了。
一出孙来民的办公室，黄睿就明白，孙局长之所以给他这样说，肯定是顾盈盈在他跟前提到了此事。孙来民曾经经手过这个案子，接触过顾盈盈，且顾盈盈有个凤凰书院，孙来民又喜欢字画，他们不可能不联系。很显然，顾盈盈不想让他查下去，是不想让到手的宝贝又失去。而孙来民给自己说这番话，明显的是既照顾了顾盈盈的面子，也把决定权让给了自己。意思你能拿下，你就拿；拿不下，也可放弃。怎么选择，由你的职业信念来决定。
黄睿正在琢磨孙来民的话时，王小可迎面走来了，拉开车门就上了车：“我知道你来孙局这里，所以在这里等你。”
黄睿已经看见王小可给自己打了几个电话了， 问什么事？王小可说：“昨天，魏晓云去医院见了李富贵，可能魏晓云的态度不好，李富贵亲口说魏平就是他害死的。虽然有可能是个赌气的话，但我觉得应该把这个情况向你汇报一下。”
黄睿听后，愣了愣，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下了车，绕过车头，走了过来。王小可这才明白，黄睿不想开车，让自己开。他就上了驾驶室，开出了分局院子。
王小可驾车接近十字路口时，一直沉默的黄睿突然：“去医院吧。”
到了医院大楼前，黄睿考虑到李富贵是个病人，频繁上门不太方便，就让王小可上去把他老婆叫下来，避开李富贵，问些情况。
不一会儿，邵粉玲下来了。虽然上次在医院里见过面，这次黄睿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有五十来岁，两鬓有点斑白，一头齐肩短发，一身黑外衣粉白内衣，黑色方口鞋，衣服干净，人看上去挺精干。黄睿把她叫上车，王小可拿出笔记本，做了记录的准备。
黄睿说：“那次是因为你男人有病， 我没多问，这次，我想正儿八经的问你几个问题，请你配合一下。”
邵粉玲看看黄睿，嗯了一声。
黄睿说：“听说前些日子 ，你婆婆有病，你去县医院伺候了她几天，让你男人的徒弟王年年照顾你男人，结果你回来后， 王年年不在了，你还支徐毛毛到王年年的家里去找，看来，你对王年年的不辞而别也不知情。我想问你，作为徒弟，在你把病人交给他照顾时，他却走了，按理说，是他不近情理，而你为什么要打发人去找？还有，凭你这些年对王年年的了解，他会因什么事情不辞而别？你男人与王年年最近有没有什么矛盾？如果有，因什么事引发的？”
邵粉玲慢腾腾地说道：“我知道你上次都是为这个事来的。你们以后别跑了，省点精力。我老汉再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等他回去了，我再给你说吧。如果你们着急，先到我家里看看，认认路。我婆婆在家里呢。”
黄睿看着邵粉玲想了想，说道：“好吧，病人大致什么时候出院？”
邵粉玲说：“后天。”
黄睿看着邵粉玲下了车，盯着她的背影琢磨了起来。
王小可看了看黄睿：“我们回单位，还是去……？”
黄睿突然干脆地说道：“去李富贵家。”
王小可忙伸出头对邵粉玲喊道：“大嫂，那你给你婆婆说一下，我们这就去你家转转。”
邵粉玲回头朝这边看了一下，挥手说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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