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号”舰桥内,星辰的光芒透过观景窗,在秦墨沉静的面容上流淌。与昆仑基地通讯结束后,那份由近乡情怯、危机紧迫、以及运筹帷幄所带来的短暂心潮起伏,渐渐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久远的孤寂。
地球剧变,故土危殆,他必须挺身而出。但在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上,他举目无亲,无人知晓他穿越两界的沧桑,无人能分担他记忆深处那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牵挂。
林清漪。
苏雨瑶。
赵铁柱……
那些曾与他生死与共、笑骂由心的面孔,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们在那个世界,如今可还安好?是否仍在寻找他的踪迹?是否……已将他遗忘?
不,不会。秦墨摇头,将这个念头驱散。那份历经生死、超越利益的道友情谊,早已刻入彼此神魂,岂是时光与空间能轻易磨灭?
只是,这浩瀚星海,无尽虚空,阻隔的不仅仅是距离,更是世界规则的壁垒。他曾尝试过感应,混沌道种虽能触及本源,但想要跨越如此完整且独立的世界障壁,进行清晰稳定的沟通或定位,以他目前道种七重的境界,仍力有未逮。
“除非……有更高层级的能量共鸣,或者,能找到一个两界规则的‘薄弱点’或‘交汇处’……”秦墨低声自语,目光不由再次投向主屏幕上,那个标记着“未勘探区坐标”、散发着微弱归墟与起源星核气息的光点。
归墟,起源星核……这些涉及宇宙本源乃至更高维度的存在,它们的波动,是否有可能穿透世界壁垒?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豁然起身,走到主控台前,双手虚按在感应区上,心神彻底沉入与“混沌号”的深度融合。不仅仅是操控,更是以自身混沌道种为核心,引动这艘融合了龙骸本源与混沌之力的战舰,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舰载智能,启动‘混沌核心’超载共鸣模式,能量输出聚焦于‘未勘探区坐标’解析单元。调取所有关于‘归墟’边缘能量特征、‘起源星核’推测波谱的数据。同时,将我神识中关于‘异世’(编号暂定阿尔法-w-777)的空间规则记忆、本源气息特征、以及……林清漪、苏雨瑶等人的生命能量印记特征(基于记忆回溯模拟),进行最高精度编码,注入共鸣序列。”
秦墨的命令清晰而迅速。他要做的,是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广域广播”与“定向感应”的结合尝试。以“混沌号”为放大器,以“未勘探区坐标”蕴含的本源线索为“调频器”和“穿透媒介”,将自己对异世故人的思念与寻觅的意念,以及自身混沌道种的气息,尝试向着那冥冥中可能存在连接点的维度发送出去!
这不是精确的通讯,更像是一种寄托了强烈意志与特定规则的“信号烽火”!
“警告:该操作将消耗‘混沌核心’储备能量的35%,并可能导致解析单元过载损坏。同时,信号传播方向与效果无法预测,存在被未知存在(如巡天阁深层监测网或归墟侧生命)截获的风险。” 舰载智能冷静地评估着风险。
“执行。” 秦墨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能量可以恢复,设备可以修复,风险可以承担。但找回故人、补全心缺的机会,可能稍纵即逝。地球之战需要他全力以赴,他不能让内心的那份孤寂与牵挂,成为道心上的瑕疵。
“指令确认。混沌核心开始超载……能量输出稳定……解析单元同步……记忆编码注入……共鸣序列构建中……”
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战舰龙骨最深处的震颤,开始回荡在“混沌号”内部。舰体表面的暗金色混沌云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亮起,不再是温和流转,而是如同燃烧般剧烈波动!舰桥内部,光线明暗不定,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充满压力。
秦墨闭目凝神,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战舰的核心。他体内的混沌道种疯狂旋转,第七道神纹熠熠生辉,散发出纯粹而古老的混沌道韵。他的意念,混杂着对清漪的思念、对战友的呼唤、对那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如同最炽热的光,融入那不断增幅的共鸣波动之中。
“未勘探区坐标”的数据被彻底激活,那一丝微弱的归墟与起源星核气息被混沌之力包裹、解析、放大,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仿佛能“黏附”在不同维度规则上的“引导波”。
“共鸣序列构建完成……发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刺目的光芒。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声响的奇异波动,以“混沌号”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着四面八方、尤其是向着那个坐标指向的深层空间维度,荡漾开去!
这股波动穿透了常规的物理空间,渗入了维度夹缝,其核心包裹着秦墨炽烈的意志与混沌道种的独特印记,沿着“起源星核”可能存在的本源联系脉络,向着不可知的远方传递。
……
未知的彼方,被秦墨标记为“阿尔法-w-777”的异世界。
时间流速与地球宇宙并不完全同步。自秦墨当初意外触发古老禁制、被混沌道种裹挟穿越离开,此界已过去近三十载春秋。
三十年间,沧海桑田。
昔日的宗门或已壮大,或已衰落。故人亦在时光中砥砺前行。
东域,玄天宗,后山绝剑崖。
此处乃宗门禁地,常年罡风凛冽,剑气纵横,非元婴以上修为或得宗主特许,不得靠近。崖顶,一道孤绝的身影,身着简朴素雅的青色衣裙,正闭目盘坐于一块光滑如镜的玄铁巨石之上。
她面容清丽绝伦,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散的清冷与坚韧,正是林清漪。三十载光阴,并未在她容颜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更添几分出尘与威严。她的气息渊深似海,赫然已至化神中期之境!周身隐隐有剑气流转,与绝剑崖的天然剑意共鸣,发出细微的清鸣。
忽然,她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
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致的震惊、茫然,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深深的悸痛!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她沉寂了三十年的道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一股无比熟悉、刻骨铭心的气息,如同穿越了万古洪荒、撕开了无尽时空,蓦然撞入了她的心湖!
是秦墨!
虽然微弱、虽然缥缈、虽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隔世”之感,但那混沌苍茫、包容万象又坚定如铁的核心气息,绝不会错!是他!他还活着!他在某个地方,发出了呼唤!
“秦墨……” 林清漪失声轻唤,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猛地站起身,青丝无风自动,周身剑气轰然爆发,将崖顶的罡风都瞬间绞碎!
她抬首望向无尽苍穹,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方世界的壁垒。那缕感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惊鸿一瞥,只留下一个模糊到极致的方位感,以及一种……仿佛源自世界之外、星空深处的苍凉与急切。
“他在那里……他在世界之外?星空之中?” 林清漪喃喃自语,心脏因这个推断而剧烈跳动。三十年的寻觅、等待、怀疑、坚信……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和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
北境蛮荒,一座新立的、散发着磅礴气血与战意的巨城中央,赤裸上身、浑身布满狰狞伤疤与玄奥图腾的赵铁柱,正将一柄门板般的巨斧重重杵在地上,接受着万民朝拜。他已是一方霸主,修为同样臻至化神。
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雷霆击中,虎目圆睁,望向南方(玄天宗方向),又猛地抬头看天,咧嘴露出一个混杂着狂喜与暴戾的笑容:“老大?!是老大!哈哈哈!老子就知道你没死!你在哪儿喊老子呢?!”
西域,一座由无数机关傀儡守护的幽谷深处,正在调试一具复杂到极点的跨界罗盘的苏雨瑶,手中精密的工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娇俏的脸上血色尽褪,又瞬间涌上激动的红晕,捂住心口,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秦大哥……是秦大哥的波动……他找到路了?还是……在给我们指路?”
南疆、海外、中州……数个隐秘之处,数位与秦墨有着极深渊源的故人,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处何地,都在那奇异波动掠过的瞬间,心有所感!
他们的反应或许不同,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激动,却一般无二。
秦墨的“信号烽火”,借助混沌道种、起源星核线索以及“混沌号”的增幅,竟真的奇迹般地穿透了世界壁垒的阻隔,虽然无法传递具体信息,却成功地将“我还在”、“我在寻找回归或连接的路”、“等我”的强烈意念,以及一个极其模糊的、指向“星空深处\/世界之外”的方位感,传递给了那些与他因果最深、灵魂共鸣最强的故人!
这无异于在绝望的黑暗长夜中,点燃了一座指引归航的灯塔!
林清漪没有丝毫犹豫,她化作一道惊天剑光,径直冲向玄天宗主峰,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彻山门:“传令!开启‘破界古阵’全部预研项目!召集所有精通空间阵法的长老与客卿!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稳定感应、甚至建立联系的方法!”
赵铁柱拎起巨斧,对麾下儿郎吼道:“小的们!收拾家伙!老大在召唤了!咱们得搞明白,这天该怎么捅个窟窿出去!”
苏雨瑶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明亮和执着,她重新拿起工具,看向那具跨界罗盘:“方向……有了。秦大哥,等着我们,无论你在多么遥远的星空,我们一定会找到你!”
……
“混沌号”舰桥。
超载共鸣结束,暗金色云纹缓缓黯淡下去,舰体内部的光芒恢复正常。秦墨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刚才的消耗远超预期,不仅耗能巨大,对他心神也是极大的负担。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混沌气息的浊气,睁开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焰。
就在共鸣达到顶峰、信号发射出去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心深处,那与异世故人相连的、沉寂已久的因果线,同时传来了数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与回应!
虽然无法解读具体内容,但那瞬间涌来的惊喜、激动、坚定、呼唤的情绪洪流,是那么的真实不虚!
他们收到了!他们还在!他们也在寻找!
“成功了……” 秦墨低声自语,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弧度,那是自他回归地球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切、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尽管带着疲惫。
孤寂的星空征途,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温暖的底色。
他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地球危机迫在眉睫,与故人重逢更是漫漫无期。但至少,希望的火种已经点燃,双向的奔赴已经开始。
他不再是一个人。
“舰载智能,记录此次共鸣所有数据,列为最高机密。同时,监控‘未勘探区坐标’能量变化,以及任何可能与异世界产生感应的异常空间信号。” 秦墨的声音恢复平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现在,让我们先专注于眼前。地球的敌人在倒计时,我们的‘欢迎仪式’,也该开始准备了。”
他目光转向昆仑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内慰道心,外御强敌。
星海彼端,故人已闻讯而起。
此界战场,亦将因他的归来,而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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