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眼在他们面前,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径,指向1933年2月的热河。
“热河抗战……”苏雨竹翻阅着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眉头紧锁。
“历史上记载,热河战役从2月21日开始,到3月4日承德沦陷,前后不过十余天。”
王铁柱啐了一口:“他娘的,又是窝里斗?”
“比那更复杂。”林云舟的时之眼,微微发热,传递着历史画面。
“热河省主席汤玉麟,人称‘汤大虎’,拥兵数万,却私藏鸦片、克扣军饷。小鬼子进攻时,他第一个跑。”
伊琳娜摆弄着一个新装置——从零号那里“缴获”的时间波动探测器,改造而成。
“根据波动残留判断,历史裁剪者在热河的活动痕迹……比上海更密集、更隐蔽。”
“什么意思?”赵大虎正在擦拭他的枪。
三号:“他们在扭曲历史。把败逃美化成‘战略转进’,把抵抗污蔑成‘无谓牺牲’,把民族英雄丑化成‘土匪流寇’。”
林云舟握紧了拳头。他胸前的时之眼,传来一阵刺痛,那是无数被扭曲的记忆在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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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2月25日,热河省朝阳县
六人抵达时,看到的是一片混乱。
街道上挤满了溃兵和难民,牲口车、独轮车、挑着家当的百姓,全都向南涌去。
枪炮声从北方传来,越来越近。
“小鬼子第八师团,已经突破朝阳防线。”苏雨竹看着怀表投射的实时战况。
“守军是东北军的一个旅,本来可以打一打,但旅长接到汤玉麟直接下达的撤退命令……”
“看那边。”林云舟指向城北。
他的时之眼看到了一种怪异的现象:一些正在撤退的士兵,眼神忽然变得迷茫,然后调转方向,朝着小鬼子来的方向走去。
更诡异的是,他们走路的姿势僵硬,口中念念有词:“转进……保存实力……这是上峰的命令……”
“记忆植入。”三号迅速启动扫描。
“有人在散播,经过篡改的命令信息,直接作用于士兵的短期记忆区。”
伊琳娜的探测器,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高浓度‘记忆孢子’——那是一种微时间异常体,能附着在人的意识表层,植入虚假记忆。”
赵大虎端起枪:“怎么破?”
“物理隔离或强烈情绪冲击。”
三号冷静分析:“要么打晕他们,要么用更强烈的真实记忆,覆盖虚假信息。”
王铁柱已经冲了上去,抓住一个正要往火线走的年轻士兵,啪啪两个耳光:“醒醒!你往哪儿走?!”
士兵茫然地看着他,眼神逐渐清明:“我……我刚才好像听到团长,喊‘向敌人发起反冲锋’……”
“反冲锋个屁!你们团长半小时前就骑马跑了!”
王铁柱指着远方烟尘,“看!”
士兵脸色煞白,突然抱头痛哭:“我兄弟还在北边阵地啊!我不能丢下他……”
就在这时,林云舟的时之眼,猛然剧痛。
一幅画面强行闯入他的意识:
1933年3月4日,承德
热河省主席官邸内,汤玉麟正在指挥手下搬运最后一批财物——三百头骆驼满载着鸦片、银元、古玩字画。城外的枪声已清晰可闻。
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站在汤玉麟身边,手持一本泛黄的古籍。男子抬起头,赫然是另一个历史裁剪者。
“汤主席,您放心。”裁剪者微笑着说。
“史书上会这样记载:您力战不敌,为保存抗日火种,毅然率部转移。而那些‘擅自抵抗、破坏大局’的底层军官,才是热河速失的罪魁祸首。”
汤玉麟抹了把汗:“真的能改?”
“已经改了。”裁剪者翻开古籍,书页上浮现出流动的文字。
“您看,这是三十年后历史教科书上的内容——‘汤玉麟部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
“好!好!”汤玉麟大喜,又指着一箱金条,“这个,也帮忙处理一下……”
“自然。这些只是您‘收缴的敌产’。”
画面外,林云舟听到苏雨竹的惊呼:“他们在篡改贪污记录!把贪腐美化成‘战时应急筹款’!”
画面破碎。
林云舟睁开眼睛,满头冷汗:“我看到了……下一个裁剪者。他在汤玉麟身边。”
“目标明确了。”赵大虎检查弹药。
“去承德,赶在3月4日之前。”
“但首先要解决眼前的麻烦。”三号指向北方。
朝阳县城外,林云舟的时之眼看到,天空中漂浮着“记忆孢子”,如同灰色的雪花,飘向守军阵地。
一旦这些孢子大规模感染,整个热河战役的记忆,将被彻底改写——扭曲成一场“无能内斗,小鬼子顺利接收”的虚假叙事。
林云舟问:“干扰器能对付这些孢子吗?”
伊琳娜正在组装设备:“可以,但需要时间充能,而且范围有限。”
“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真实记忆源’,作为干扰器的信号模板。”
“我们有。”
林云舟站起身,望向那些还在抗日的部队:“去阵地。收集此时此刻,真实发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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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北郊阵地,下午三时
阵地上只剩下一个连的兵力,连长姓高,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东北汉子。
“老子从沈阳退到锦州,从锦州退到热河,真他妈的退够了!”
高连长一枪撂倒一个探头的小鬼子,“今天就在这儿,那都不退!”
林云舟六人赶到时,阵地正承受着小鬼子第三轮冲锋。
“你们是……”高连长诧异地看着这群穿着怪异的人。
“帮你守住历史的人。”林云舟简单说道,同时举起时之眼。
玉佩的光芒照亮了阵地。
那一瞬间,所有士兵都感到心头一暖,仿佛某种即将熄灭的东西,被重新点燃。
伊琳娜和三号,迅速架设设备。赵大虎和王铁柱,则接过步枪,加入防线。
“记忆收集开始。”苏雨竹的怀表悬浮在空中,表盘发出柔和的光,笼罩整个阵地。
接下来的一小时,成了热河抗战中最为奇异的一场战斗。
小鬼子发现,这个小小的阵地,怎么都攻不下来。
每当有士兵试图从侧翼包抄,总会莫名其妙地踩空或滑倒。
机枪卡壳的频率异常之高。指挥官的命令传达总是出错。
而阵地上,中国士兵越打越勇。
一个学生兵一边装填子弹一边喊:“我记住了!每一枪我都记下来了!”
“高连长说‘不退’,王老蔫炸了辆装甲车,李秀才用大刀砍了三个小鬼子……这些都要传出去!”
他的话感染了所有人。士兵们开始呐喊自己的名字和家乡:
“我是张大春,哈尔滨人!小鬼子占了我家铺子!”
“李有田,热河本地人!这是我家的地,死也不退!”
“赵小虎,北平来的!我要让全中国都知道,热河有人没跑!”
这些呐喊,被苏雨竹的怀表一一记录,化作金色的光点。伊琳娜的干扰器,将这些光点放大、播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天空中的记忆孢子,遇到这屏障,如同雪花遇到火焰,纷纷消融。
林云舟能感觉到,时之眼在剧烈震颤。
“检测到源头信号!”三号突然喊道。
“西北方向,距离五公里,有强烈的时空波动——是那个裁剪者!他在远程操控孢子散布!”
林云舟望向西北,时之眼穿透重重阻隔,看到了那一幕:
一座小山坡上,长衫裁剪者正盘膝而坐,面前摊开那本古籍。书页上浮现的,正是朝阳阵地的实时画面。
他手持一支毛笔,正在画面上涂抹——每涂一笔,阵地上就有一个士兵的动作,变得迟缓,记忆开始模糊。
“他正在‘修改’战场实时记录。”林云舟咬牙切齿。
“必须打断他!”赵大虎已经瞄准了那个方向,但距离太远。
“我来。”
林云舟闭上眼睛,将全部意识投入时之眼。
玉佩的光芒,凝聚成一道锐利的光束,跨越五公里,直射那本古籍!
山坡上,裁剪者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的毛笔停在半空,书页上刚写下的几个字,被光束烧出一个窟窿。
“时间守护者……”他喃喃道,却不慌不忙地合上古籍。
“有意思。但你以为,历史是靠蛮力就能守护的吗?”
他站起身:“真正的历史篡改,不在战场,而在人心。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集体记忆的堕落。”
他撕下古籍的一页,抛向空中。
纸页燃烧,化作无数更细小的灰烬,飘向更广阔的区域——后方的城镇、乡村、逃难的人群。
“他在植入‘失败主义记忆’。”三号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
“这是篡改整个群体的心理底色——让失败和投降变成‘理所当然’的选择。”
阵地上的士兵们也受到了影响。
高连长的眼神也开始动摇:“上峰都跑了,我们……”
“连长!”一个年轻的士兵突然大喊。
“你昨天不是说,就算热河守不住,也要让小鬼子知道,中国还有人敢抵抗吗?!”
高连长浑身一震。
那个士兵继续喊:“我哥在东北抗日义勇军,去年牺牲了。他写信跟我说,中国不能全是汤玉麟!得有人当杨靖宇!”
杨靖宇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灰暗的记忆孢子。
阵地上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更激烈的枪声。
“老子不当汤玉麟!”高连长一枪击毙小鬼子指挥官,“当杨靖宇!死也要当!”
这声呐喊,被时之眼放大,随着记忆屏障扩散开去。
林云舟感觉到,无数微弱的光点从热河大地上升起——那是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真实记忆,是普通人不愿屈服的微弱闪光。
这些光点汇聚成河,涌入时之眼。
玉佩第一次发出了声音——是无数人的低语、呐喊、哭泣、怒吼,是三十万热河守军中,那些没有逃跑的人,是四万万中国人中,那些不愿做奴隶的人。
光束再次射出,这一次,它击中了裁剪者手中的古籍。
书页燃起大火,裁剪者惊惶地试图扑救,但那火焰是记忆的火焰,烧的是篡改,燃的是虚假。
“不……不可能……”他看着自己被火焰吞没的古籍。
“这可是委员会珍藏的《伪史录》,能篡改一个时代的记忆……”
“你篡改得了文字,篡改得了人心吗?”林云舟的声音通过时之眼传来。
“你记住了士兵的编号,记住了武器的型号,记住了战役的时间表——但你记住那个想回家娶媳妇的张三了吗?记住那个念叨哥哥的年轻士兵了吗?记住高连长宁死不当汤玉麟的怒吼了吗?”
“历史不是数据,是血,是肉,是人。”
火焰吞没了裁剪者。
他在最后一刻发出惨叫:“委员会……不会放过你们……”
“玩火者,终将玩火自焚。”
半个小时后,山坡上只剩下一堆灰烬。
但林云舟知道,事情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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