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大陆签署协议以来，英国方面便逐步将手中权力移交给了像蔡元祺这样的亲英派、西化精英，而他们自己则逐渐退居幕后。
但这种权力交接是有计划、有节奏的，目的是确保一切掌控在英国人希望的人手中。
而不是如今这样，被李文彬、沈少秋这些本地人强势夺走。
韩义理清楚地意识到，这次不只是失去了两个部门的领导权和一支特种部队的掌控力，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作为警务处处长应有的威信。
连一个总督察都能挑战处长权威，甚至逼得处长做出妥协，这让那些觊觎权力的下属们会怎么想？
如果不是史派明出身于政制部，韩义理恐怕早已动用军法手段，来泄心头之恨。
“处长先生，何必如此动怒。
只要港督还在，驻军未撤，政制部依旧存在，港岛就不会出大乱子。”面对愤怒的韩义理，夏君贤神色从容，并不慌张。
“夏爵士，你说得轻松，那么不妨说得更明白些——这次我们警队所遭受的重大损失，政制部打算用什么来弥补？”
韩义理一句话，硬生生地顶了回来。
“明天会送去廉政公署两份举报材料，一份是关于九龙城警署署长张瑞荣收受贿赂的证据，另一份是深水埗警署副署长秦彦国收受彩礼的具体情况，一个总警司、一个高级警司，应该能稍稍弥补一下处长先生的损失吧？”
夏君贤笑着开口说道。
政治部作为英国在港岛的情报机构，手里握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把柄，只要夏君贤想动谁，随时都能拎出几个人来立威。
听完这番话，韩义理脸色微微一沉，嘴唇轻轻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处长先生，其实无论是保安处还是重案组，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沈少秋这个人。
听说下午是您亲自和他谈的，能不能跟我聊聊，这位年轻的华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韩义理不再作声，夏君贤继续笑着追问。
“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一直在试图激怒我，想让我情绪失控，从而争取更多的筹码，甚至……”
说到这儿，韩义理略顿了一下：“甚至我觉得他比李文彬更难对付。”
“李文彬虽然也跟我们对着干，但他清楚自己的权力是谁给的，所以两边都不会彻底撕破脸，有些事也会留有余地。
但这个沈少秋完全不同，他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每次出手都是allin，聪明人好应付，疯子也不难对付，但一个聪明又疯狂的人就很难缠。”
韩义理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处长先生，我研究过沈少秋的履历。
他在进入警校之前，甚至刚回到警队之前的经历都很普通，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但从他正式回归警队开始，整个人突然变得不同。”
“优秀的人不会一直平庸，除非他在隐藏实力。
我认为，沈少秋在即将重返警队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或某股势力接触过他，给了他某种承诺，所以他才脱下伪装，展露锋芒。”
夏君贤语气缓慢，而韩义理听得格外专注。
听到这里，他不自觉地问了一句：“夏爵士，你觉得是什么势力找上了沈少秋？”
“绝不可能是李文彬。
如果沈少秋真是李文彬的人，就不会被派去卧底，浪费三年光阴。”
说到这里，夏君贤微微一笑，随后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韩义理，淡淡地说：“处长先生，你看看这些内容，挺有意思的。”
韩义理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立刻大变，抬头望向夏君贤，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沈少秋是大陆方面的人？”
纸上清楚地写着：一年前，沈少秋曾随韩琛、傻强等人前往大陆，并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之后才返回港岛。
“一名卧底，在重回警队后接连侦破大案，功绩多到能在几个月内由见习督察升至总督察，警队上下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异常。”
“处长先生，你不认为这本身就很反常吗？”
夏君贤并没有直接回答韩义理的问题，而是将自己分析的结果告诉了对方。
沉默片刻后，韩义理再次开口：“夏爵士，你们政治部打算如何处理沈少秋？”
“处长先生，不是我们政治部要怎么处理他，而是你们警队准备怎么处理他。”
说到此处，夏君贤语气一沉，冷冷道：“不论沈少秋是否与大陆方面有关，他的晋升之路必须在这里结束。
处长先生，九龙城警署的行动科科长职位刚好空缺，我觉得那里非常适合他，毕竟港督已经决定清拆九龙城寨。”
听到这句话，韩义理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九龙城寨被称作港岛的罪恶温床，居住着五到六万人，其中多半是帮派分子、通缉犯甚至国际逃犯。
港英正府计划拆除城寨，势必会引起九龙区治安的剧烈动荡。
如此一来，只要沈少秋在任上稍有差池，警方就有充足的理由将他永远压制在那个位置上动弹不得。
至于他能解决九龙城寨的问题？
韩义理根本不信。
港英正府几十年都无法根除的顽疾，绝非沈少秋一人之力可以撼动。
想到这里，韩义理忽然说道：“夏爵士，你的建议很好，但有一点，按制度，警署行动科科长一职应由警司担任。
如果让沈少秋升为警司，那他可就真正翻身了。”
港岛警队的晋升机制极为特殊，从总督察到警司，是整个警察生涯中最难跨越的一道门槛。
因为升任警司不仅要通过处长会议的审议，还需律政司司法公正委员会和廉政公署人事审核委员会的双重批准。
然而一旦成功晋升为警司，之后的发展便顺畅许多，不再像督察级那样受到任职年限限制，而是随职务提升自动晋级。
比如从警署行动科科长升为警署副署长，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高级警司。
因此，在港岛警队中，由总督察晋升为警司，被称为“鲤鱼跃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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