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立竿见影
黎明时分，云州城南。
原本应该逐渐苏醒的街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喧嚣和紧张之中。沈墨轩设立的联合交子最大兑付点——“汇通银号”门前，黑压压地聚集了不下数百人！人头攒动，声音鼎沸，有商人打扮的，有普通市民，更有不少眼神闪烁、一看便知是受人指使的混混闲汉。
“兑付！快给我们兑付！”
“不是说见票即兑吗？老子要把手里的票子都换成现银！”
“沈家到底有没有那么多银子？别是骗人的吧！”
“就是！赶紧兑！不兑今天就不走了！”
人群情绪激动，挥舞着手中或新或旧的“联合交子”票据，拼命向前拥挤。银号门口，数十名精悍护卫组成人墙，汗流浃背地维持着秩序，才勉强没有发生踩踏。空气中弥漫着焦躁、怀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煽动气息。
而在人群后方不远处的茶楼雅间，周世昌正悠闲地品着香茗，透过支摘窗缝隙，满意地看着楼下混乱的景象。他身边坐着几位交子铺大东家，个个面露得色。
“周爷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胖东家谄媚地笑道，“先让那两个墙头草反水，兑走八万两，动摇他们的根基，再煽动这些愚民跟着起哄。我看他沈墨轩能撑多久！”
瘦高个东家也阴笑道：“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捏着从市面上悄悄收来的近十万两联合交子，等他们现银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一股脑砸出去，嘿嘿……”
周世昌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才只是开始。通知我们的人，混在人群里，继续煽风点火！我要让沈墨轩今天，就把底裤都赔光！”
汇通银号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柜台后，十余名账房先生和伙计忙得脚不沾地，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银两过秤的叮当声、唱票核验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忙碌。一锭锭雪白的官银从内库搬出，在柜台上堆成小山，又迅速被兑付出去，流入那些或焦急、或贪婪的手中。
沈墨轩站在内堂通往柜台的帘幕旁，面色平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外面的每一个细节。海石如同一尊铁塔，守在他身侧。秦昭雪则在后方，快速处理着从其他兑付点和各处暗线传来的消息。
“公子，杭州、苏州两地也出现挤兑苗头，但规模远小于云州，尚在可控范围。”陈掌柜快步走来，低声汇报，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但我们联盟内，又有两家小商号开始动摇，询问……询问能否提前支取他们的准备金……”
“告诉他们，按章程办事。此时支取，视同退出联盟，之前一切优惠作废。”沈墨轩声音冰冷，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若信我，便稳住。若不信，请便。”
陈掌柜心中一凛，连忙应声去处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柜台上的现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虽然沈墨轩早已下令将三成现银堆放在明处示强，但那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出去，依旧给所有在场的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个时辰后。
一名账房先生脸色发白，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沈墨轩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公子！不……不好了！库内预备的十五万两现银，已……已兑付出去近五万两！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支撑两个时辰，库存就要见底了！可门外……门外的人潮丝毫不见减少啊！”
库存已去三分之一！
这个消息如同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银号内所有核心人员的心上。连海石的脸色都变了变，下意识地握紧了短戟。
秦昭雪也快步走来，美眸中满是忧色：“墨轩，情况不妙。我们安排在周家钱庄附近的人回报，周世昌和他那几个核心党羽，至今未曾露面，也未见他们有大额票据拿出来兑付。他们是在等，等我们最虚弱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墨轩身上。是继续硬撑，直到库银耗尽，信用崩塌？还是……提前终止兑付，承认失败？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是死路。
然而，沈墨轩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甚至轻轻整理了一下因为一夜未眠而略显褶皱的袖口，仿佛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挤兑与他无关。
“慌什么？”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稳住了在场众人焦灼的心神，“我们不是还有‘底牌’未出吗？”
他看向陈掌柜：“城西废弃码头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掌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按公子吩咐，三十口‘樟木箱’已秘密运抵三号备用仓库，守卫森严。”
“很好。”沈墨轩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通知下去，启动‘明修栈道’计划。半个时辰后，派一队醒目的人马，大张旗鼓地将那三十口箱子，从三号仓库运往城南银库！记住，要让人看出箱子沉重，护卫森严，但又‘不小心’露出些许破绽，让人确信里面就是救急的现银！”
陈掌柜眼睛一亮：“公子是想……引蛇出洞？”
“不仅是引蛇出洞，”沈墨轩目光冰冷，“更是要争取时间，稳定人心。外面那些人，大多是被流言蛊惑，跟风挤兑。只要让他们看到我们还有源源不断的‘银两’运来，恐慌情绪自然能缓解大半。”
“那……万一周世昌不上当，或者直接派人劫夺这批‘银箱’呢？”海石问道。
“那就更好了。”沈墨轩眼中寒光一闪，“我正愁没机会剁掉他伸过来的爪子！巴图大哥的马帮兄弟，还有我们埋伏的人手，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若敢动，就让他有来无回！”
众人闻言，精神顿时一振！原来公子早有后手！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一队由精悍护卫押运、拉着三十口沉重樟木箱的车队，浩浩荡荡又“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通往汇通银号的街道上。车队行进速度不快，仿佛生怕颠簸了箱内“贵重”的物品，那深深的车辙印和护卫们凝重的表情，无不昭示着箱内所载非同小可。
这一招立竿见影！
挤兑的人群中出现了骚动。
“快看！又运银子来了！”
“好多箱子！看来沈家底子厚啊！”
“我就说嘛，沈公子不像骗人的人……”
“再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兑……”
人群的躁动明显平息了不少，向前拥挤的势头减缓，一些排在后面、本就犹豫的人，甚至开始悄悄后退，打算观望。
茶楼上的周世昌看到这一幕，眉头瞬间皱紧。
“怎么回事？沈墨轩哪来这么多现银？”胖东家失声道。
瘦高个东家脸色阴沉：“不对！这车队来的方向……不是沈家已知的任何一处银库！是新的藏银点？还是……虚张声势？”
周世昌死死盯着那缓缓行进的车队，眼中闪烁着狐疑和狠辣。他并不完全相信沈墨轩还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但万一呢？万一这批银子是真的，足以支撑沈墨轩渡过眼前的挤兑危机，那他之前的投入和谋划就全打了水漂！
“不能赌！”周世昌猛地一拍桌子，“不管真假，绝不能让他把这批‘银子’运进银库！派人，给我拦下！查验！如果是假的，当场揭穿，让他身败名裂！如果是真的……那就抢过来！”
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只要这批‘银子’出了问题，汇通银号立刻就得关门！动手！”
一声令下，潜伏在暗处的力量瞬间发动！
就在押运车队距离汇通银号还有一条街距离时，数十名蒙面黑衣人突然从两侧巷口和屋顶跃出，刀光闪闪，直扑车队！同时，人群中也有数十名乔装打扮的汉子发难，掏出短刃，里应外合，意图制造混乱，抢夺银箱！
“敌袭！护住银箱！”押运护卫的头领早有准备，立刻高声呐喊，结阵迎敌。
刹那间，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民众的惊叫声响成一片，整条街道乱作一团！
汇通银号内，听到外面传来的厮杀声，刚刚稍缓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公子，他们动手了！”海石眼中凶光毕露。
沈墨轩站在窗边，冷漠地看着远处的混乱，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告诉巴图，可以收网了。一个都不准放跑。”
“是！”
就在街面上的厮杀趋于白热化，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将决定于那三十口神秘银箱之时，汇通银号后院，一名浑身浴血、从后门踉跄冲入的护卫，带来了一个几乎让沈墨轩心脏骤停的消息——“公子！不好了！城……城西三号备用仓库遭袭！对方高手众多，我们……我们快守不住了！库里的‘真东西’……危矣！” 沈墨轩瞳孔猛缩——周世昌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那明面上的“银箱”，而是他真正赖以翻盘的根基！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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