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本来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们是死士出身。
倘若任务完不成,他们一样要死,或许还会牵连他们的兄弟家人。
眼见那处广安已死,知道自己不可能逃掉,竟直接选择服毒自尽,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死得果断。
赤阳看到这个情形,不由咬牙气急。
他上前查看这些死士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其余暗卫也都跟了过来,纷纷蹲下身子查看。
几个人查看后互相对了下视线,皆摇头。
“死了。”有人说。
其余人那也是一样的情况。
赤阳在他们服毒自尽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情况了,他紧抿着唇,神情肃穆难看,未曾说什么,一边扒开那人身上的衣裳,一边说道:“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其余人纷纷照做,然而都没有。
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记。
而那边山洞附近的暗卫也已经查看完了广安的情况,箭入咽喉,一箭毙命,已经再也没有一点生机了。
他摇了摇头,朝赤阳走去禀道广安的情况:“已经没气了。”
赤阳没说话,走过去查看。
见广安眼睛还睁着,像是不甘就这样死了,手也朝着山洞的方向伸出去,不知道在死前想抓住什么。
他伸手帮广安合上眼睛,责怪自己:“怪我刚才轻敌,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倘若我再仔细一点……”
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已经无济于事,懊悔也没用了。
他让暗卫帮忙收敛尸身,一并运回城中,看侯爷如何发话,自己则朝山洞走去。
茯苓刚才亲眼目睹广安的死状,又亲眼看到那一箭直入咽喉,鲜血喷涌而出的情景。
她作为沈知意的贴身婢女,便是从前吃过几年苦,却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别说亲眼见过死人了,就连厨房有人杀鸡时,她也都是避着走的。
如今冷不丁看到这么一副场景,难免有些吓傻了。
赤阳看她神情惊恐地睁大眼睛,脸色苍白,不由更为懊恼。
事情没解决,还把人给看死了,现在就连茯苓都变成这副模样,他这一趟做得可真够糟心的。
“茯苓,没事了。”
赤阳叹了口气走过去,刚要拍拍茯苓的肩膀,茯苓就已经吓得又尖叫起来。
“啊!!!别碰我别碰我!”
茯苓还以为是那些索命的恶鬼,边逃避似的闭着眼睛边伸手挥打,差点就要直接拿袖箭对着赤阳了。
好在赤阳一早就知道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早有提防,忙一把按住她的胳膊。
又看她这癫狂模样,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吓得过头了,一时半刻怕是好不了,还是把人先带回去,让人看着些。
思及此,赤阳便没犹豫,把茯苓先弄晕了。
他伸手把茯苓拽起来背在身上,目光落在那昏暗的山洞,想到刚才看到山洞里的情形,遂又喊来一个暗卫,叫人把山洞搜罗一圈,有用的东西都带上。
这山洞一看就是一男一女居住,但据他所知,广安还未成婚。
赤阳心中思忖。
肯跟广安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有广安刚才本来都已经准备退到他们身后,却在得知他们要烧山洞时直接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可见那山洞里的人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此人究竟是谁?
如今又究竟去了哪里?
赤阳不知。
只能留人在附近继续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神秘女子,又寻来一暗卫与他交待道:“当初侯爷让陈午去了陆家的庄子管事,你去趟庄子问问陈午,看看他知不知道广安从前有无婚配或者交好的女子。”
众人领命各自做事。
赤阳也背着茯苓先下了山。
依旧是从后院的角门回得府中,唯恐前头的沈夫人他们知道,赤阳行事十分小心,但夫人那边显然是瞒不住的。
赤阳也不敢隐瞒。
只是不敢叫夫人直接知道,只能把茯苓先送进她的院子,又找人去喊了张清漪,请她先帮忙照看一二,至于夫人那边,待他过会再去请罪。
不然他怕自己这样过去,惹夫人回头动了胎气,那他真是万死都不够抵的了。
张清漪正好没事,得到消息就立刻过来了。
看赤阳一脸风尘仆仆,刚要问句没事吧,就听赤阳说:“劳张姑娘帮忙照看下茯苓。”
张清漪一听这话,脸色瞬间一变。
她忙扭头朝床榻看去。
待瞧见茯苓还是早上那身衣服,却没有知觉地躺在那边,张清漪吓了一大跳。
这阵子的相处,让没有姐妹的张清漪拥有了不少好友和姐妹。
无论是贵为侯夫人的沈知意,还是茯苓等人,张清漪与她们都已十分交好。
她匆匆走过去,就连步履都乱了。
“她怎么了?”她着急询问。
赤阳不敢隐瞒,回道:“她刚才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惊吓过度受了刺激,我怕她出事就先把她弄晕了。”
张清漪一听这话,方才松了口气。
她走过去查看,的确无外伤。
“我知道了,我会照看茯苓的。”她跟赤阳说。
赤阳心安了一些。
他朝张清漪拱了拱手,又提醒。
“小心她的袖箭,最好还是先摘下来,免得伤到你。”
张清漪点点头。
“那我先去忙,夫人那边,我待会再去请罪。”赤阳说完郑重地朝张清漪拱了拱手,方才离开。
张清漪目送他离开,便收回视线去照顾还处于昏迷中的茯苓了。
赤阳离开之后,便立刻给陆平章送了信过去。
陆平章收到信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只是在收到赤阳送来的信之前,陆平章还收到了一封从蜀地送来的信。
蜀地是礼王的封地。
当初遐旺.沙里离开前告知的那个消息,让陆平章多留了个心眼,他私下便遣了几波人各路查探过。
董家、礼王父子,就连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定王那边,陆平章也没漏下。
既然要查,就要查个干净彻底,不留丝毫隐患。
看着这封先从蜀地送来的信,陆平章想起那个君子含笑的年轻人,什么都没说,拆开了那封密信。
沧海既是他的心腹,自然清楚这封信代表什么。
他在一旁低声问:“是礼王父子吗?”
陆平章未言,看完信中内容后,直接给了沧海。
沧海忙接过看了起来。
看完后,与陆平章对视一眼。
信中所言,他们没直接找到那个遐旺.延迪的女儿,但在他们的追查下,知道世子朱瑞在外的一处府邸中,有一阵经常有人出没,还经常见人送去牛羊之物,只是也有一阵没消息了。
他们后来去查过,未在那个府中查到什么踪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已经被运走了,还是已经先被处置掉了。
沧海刚要说话,外面有消息送进来。
“侯爷,您家中来信了。”来人是陆平章在五军都督府的属官。
陆平章皱眉。
沧海亦心下一凛,忙收起手中的信放回到桌上,就出去拿信。
属官送完信后先行退下。
沧海把信呈给陆平章。
陆平章打开一看后,脸色显然不好。
虽然意料之中。
但看到茯苓晕倒,唯恐朝朝知道后担心,陆平章还是敛眉说道:“收拾下,先回府。”
沧海自然不会有异议。
他把两封信都先收了起来,然后就推着陆平章出去了。
才至五军都督府的前院,还未出去,董乾忽然从外面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两人都是都督,分管两处。
平日即便都在都督府中,也很少直接碰面。
董乾恼怒陆平章过来分他的权,却又顾忌着承和帝和陆平章的军功,无法对他做什么。
此时看到陆平章。
他身后的属官亲信虽忌惮董乾,却也不敢不跟陆平章见礼。
董乾这阵子因为女儿有孕,被人尊称国丈,好不春风得意,但一想到陆平章跟那东宫的关系,脸色又不好下来。
此时看到陆平章,便不冷不热问道:“陆侯这是又要去哪潇洒啊?”
陆平章平静应对董乾的嘲讽:“身体不好,回府休息,董都督有何见解?”
他说得理直气壮,反倒让董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平章这身体是因为什么不好,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就连陛下都因此对他厚待有加,董乾自然没法说什么。
说对了,难免有苛待功臣之嫌。
却又不满他这样的残躯还占着这样重要的位置,不免道:“陆侯既然身体不好,何不直接与陛下请辞?”
“我倒是有此意,就是不知道董都督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代替本侯?”没等董乾开口,陆平章又随口报出几个名字,皆是与董乾交好的官员,此时也都在场,问董乾属意哪个?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几个被点名的属官颤颤巍巍低着头,直呼自己不够格。
董乾见此更是气急。
他的确有意,却也不敢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父亲已经提点他许多,要他韬光养晦,行事别太过分,免得让陛下不喜。
他虽觉得父亲如今年纪大了行事越来越胆小,但也不好忤逆。
何况现在的当今陛下也已经不是刚登基时需要仰仗他们董家的时候了,做得太过也不好。
“陆侯说笑,您居功至伟,岂是他们能比?本都督也不过是怜惜陆侯年轻却只能靠旁人行走,如今既已娶妻,不如多过几年清闲日子。”董乾说到这的时候,特地多看了一眼陆平章的双腿,唇角泛起讥诮,意义分明。
沧海被看得沉下脸。
陆平章倒是神情自若,没有丝毫被戳中痛处的样子,反而还对着董乾不遑多让起来。
“董都督年过半百都还在,我等后生哪敢离得这么早?董都督还是先好好养自己的身体再说吧,我听说前几日董都督在楚楼晕倒了?一把年纪了就该修身养性,别回头和那前朝的冯娄一样。”
前朝的冯娄是马上风死的。
董乾听出陆平章的言外之意后,登时目眦欲裂,顾不上再维持表面的关系,董乾指着陆平章大怒:“陆平章,你——”
但沧海已经推着陆平章先施施然离开了。
其余董乾的属官心腹也纷纷围着劝阻董乾,免得这两位祖宗真的打起来,那就真的要殃及池鱼了。
陆平章到家的时候,沈知意也已经知道茯苓的情况了。
她倒是比旁人想的要镇定,也没责罚赤阳。
那时候的情况谁也说不好,他们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再去苛责,难免严苛。
茯苓期间也醒过来了一回。
刚醒那会,情绪还有些不稳,一点动静就吓得不行,后来被沈知意安慰了一番,又喝了张清漪熬的安神药就好些了。
沈知意等茯苓睡下才离开。
“清漪,今日怕是要麻烦你多照料茯苓一些了。”走之前,沈知意和张清漪说道。
“你放心,这里有我。”
和沈知意相处了这些时日,张清漪自然知晓她待身边人是真的如姐妹一般,不是做戏。
她也从最开始为家族的临危受命,变成了真正的关切。
“倒是你,如今时日还早,切莫太挂怀忧虑,还需好好休息才是。”
沈知意点点头:“我知道的。”
如今多事之时,沈知意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可能地顾好自己,不让自己有事,再让他人担心。
尤其是平章。
他现在已经够忙了。
又要为了她两地奔波,若她再有什么,他定然担心。
又想到今日赤阳没能完成他交待的事,广安也已经死了,还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
沈知意不免担心。
“我先回去。”沈知意和张清漪说,没让她送,叫她留步。
被秦思柔扶着回到院子,也没去母亲那边转悠,免得回头被母亲瞧出不对,再多一个人担心。
才倚着罗汉床休息了一会,就听到有脚步声进来。
这脚步声微沉。
她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本以为是幻觉,没想到真是陆平章回来了。
沈知意怔怔看了一会,确认无误后,便坐起来惊喜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说完便要起身朝陆平章过去。
陆平章几个箭步过去,把人稳住了,没叫她下来,还拿过旁边的白狐毯子给她重新盖好。
如今春寒还未过去。
大氅驱寒,内里倒是暖的。
他进来时就已脱了大氅,丢掉那一身寒气和风尘,此时方才敢抱沈知意。
“今天没事,就早些回来了。”陆平章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沈知意的眉眼,见她神情虽有些疲惫,但还算安好,便安心了一些。
进来时,他已问过门口的秦思柔,知道她已经知道茯苓的事了,便也没隐瞒,直接问道:“茯苓好些没?”
沈知意也没隐瞒,如实回道:“我刚去看过,好些了,清漪在照顾着。”
怕他因此责怪赤阳,沈知意还特地又帮着说了一句:“这事和赤阳没什么关系,茯苓也没怪他,你回头别因为这个责怪他了,我刚瞧着他那可怜样,已经知道错了。”
“事情没办好就该罚,便是我不罚他,他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关。”话虽如此,但知晓茯苓没事,她也没生气,陆平章还是安心了一些。
说曹操曹操到。
赤阳得了他回来的消息,就立刻过来了。
陆平章知道瞒着她反而会让她担心,便也没走,直接喊了人进来,叫他在外面回话。
赤阳无不敢遵从。
在外跪下先认了错,一人担下了所有的责任,把今日的事情和情况都说清楚后,又说起了刚从陈午那边得到的消息。
“属下发现山洞有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其中一人是女子,便叫人去陈午那边打听了一番,广安之前在府中与那左氏身边的婢女拾月交好,两人还有要结亲的意思,只是后来拾月离世,这事便没了下文。”
听说和左谧兰的婢女有关,沈知意和陆平章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当初左谧兰死的时候,沈知意去祭拜她的时候,问过拾月的情况,得到忠仆殉主的回答,虽皱眉,却也未曾多想。
可如今再想,左谧兰是被陆砚辞害死,那她的婢女——
如果广安真的钟情拾月,或许会放过拾月一马也说不定,那山洞里的那个神秘女子或有可能真是拾月。
如今拾月不见踪影,很有可能是藏起来了。
若找到她,那幕后之人……
沈知意眼睛一亮。
陆平章知她所想,揽着她问赤阳:“拾月的棺木找到没?”
赤阳忙回:“属下已经叫陈午领着人去找了,香吾山附近也依旧派人看着,一旦有拾月的踪迹,属下便立即把人带来!”
想到自己今日去的时候也是如此信誓旦旦,可结果……赤阳既自责又懊悔,咬牙:“属下这次一定小心谨慎!”
陆平章嗯一声:“去吧,责罚之后再说,先把眼前事处理了。”
赤阳应声退下。
房间内又只剩下沈知意和陆平章两个人。
对于这个意外的结果,沈知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平章不想她多思这些,摸着她的头说:“别想那么多了,不管是不是拾月,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其实都不影响,我这已经有别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沈知意问。
但话出口,想到这必然是秘辛,或许还牵扯到朝堂的势力,便又没等陆平章开口就先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只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她并不想知道那些。
只希望她的夫君和家人好友都能平安无虞。
陆平章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心里泛起柔软,他把人揽进自己怀里,哑声应道:“放心,会的。”
他一定会保她无虞,让他们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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