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晨光刚漫过驿馆墙头的瓦当，萧烬已提着个青布包袱走进房内。包袱里是两套浆洗挺括的男装，一套石青短打配黑色布鞋，另一套月白长衫镶着素色滚边，衬得布料愈发莹润。“殿下，换上这个去集市更自在。”她将月白长衫递过去，指尖不经意触到林昭的手腕，两人都像被暖阳烫了下，悄悄收回了手。
林昭对着铜镜比划长衫时，萧烬已利落地换好衣裳。她将长发高束成髻，用同色布巾绑紧，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挺的眉骨，倒像个走江湖的清朗少年。
“我帮您束发。”萧烬拿起玉簪，指尖穿过林昭的长发，发丝的柔滑缠上指尖，让她心头微微发颤。
铜镜里很快映出两个俊朗的“公子”。林昭换上长衫后，仍然是一副华贵的样子，尤其是垂眸时眼尾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柔和。萧烬看着镜中的身影，忍不住低笑：“殿下这样，怕是要被哪家小姐看上。”
林昭抬手拍了下她的胳膊，耳尖却泛着红：“再胡言就把你扔在这儿喂蚊子。”
马车行至镇口时，集市的喧闹声已顺着风飘来。萧烬先跳下车，伸手将林昭扶下来，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让林昭的指尖微微蜷缩。两人并肩走进集市，萧烬自然地护着林昭避开往来的挑夫，手肘时不时碰到一起，带着夏末特有的温热。
“糖画！刚出炉的糖画！”小贩的吆喝声吸引了林昭的目光。她望着转盘上的龙凤图案，眼底闪过孩童般的好奇。萧烬立刻掏出铜钱：“老板，来个最大的。”等糖画师傅用琥珀色糖丝绕出只威风的老虎时，她小心地接过，递到林昭嘴边，“尝尝？”
林昭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糖渣沾在唇角。萧烬伸手替她擦掉，指尖擦过唇角的触感柔软温热，让两人都顿了顿。旁边卖花绳的老婆婆看得直笑：“这小哥俩真亲，城里来的吧？瞧着就斯文。”
往前走时，林昭在书摊前停住脚步，拿起一本线装的诗集翻看。萧烬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看着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侧脸，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温柔。书摊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两人举止亲近，眼神在他们之间转了转，笑着打趣：“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是来游学的？这般情分，真是难得。”
林昭没听懂话里的深意，萧烬却耳根一热，刚想解释，林昭已拿着诗集问：“多少钱？”付了钱转身时，正撞进萧烬怀里，鼻尖碰到她的衣襟，闻到淡淡的皂角香。“走路小心些。”萧烬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指尖却悄悄收紧。
逛到街角时，见几个农户正蹲在地上发愁。原来他们的牛车陷进泥里，装着的新收玉米卸不下来。林昭看了看日头，对萧烬说：“去帮帮忙吧。”萧烬自然应好，挽起袖子便走过去，林昭也跟着上前，学着农户的样子扶车辕。
“公子细皮嫩肉的，别沾了泥。”老农连忙摆手，却见萧烬已弯腰发力，石青色的短打绷紧，露出流畅的肩背线条。林昭也使出力气，月白长衫沾了泥点也不在意。两人合力推车时，萧烬怕她累着，悄悄用了大半力气，目光时不时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牛车终于脱困，老农感激地递来水囊。萧烬先喝了两口，再递给林昭，完全没在意共用一个水囊。旁边看热闹的大婶看得直咋舌，拉着老农小声说：“这俩公子看着不对劲，哪有男子这般亲近的？莫不是……”她做了个隐晦的手势，老农恍然大悟，看着两人的眼神多了几分了然。
萧烬恰好回头，撞见两人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什么，脸颊腾地红了。林昭却浑然不觉，正拿着帕子替萧烬擦额角的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走吧，找地方吃饭。”萧烬拉着她的手腕快步离开，手心都冒出薄汗。
农家小院的午饭简单却香甜。新蒸的玉米饼子松软可口，配着茄子炖土豆，还有冰镇的酸梅汤。林昭吃得正香，突然问：“刚才那大婶为什么老看我们？”萧烬差点呛到，含糊道：“大概觉得我们不像干农活的吧。”
饭后两人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歇脚。林昭靠在树干上，翻看着新买的诗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书页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斑。萧烬坐在她脚边，看着她的发梢在风中轻晃，伸手替她摘掉落在肩头的槐花落蕊。
林昭的感觉被填得满满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像安抚自家的小狗。
这一幕恰好被送茶水的小丫头子看到，她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转身跑回厨房就嚷嚷：“娘！那俩公子真的不对劲！穿白衣服的摸另一个的头呢！”
傍晚离开小镇时，夕阳染红了天际。两人并肩走在田埂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林昭捡起颗饱满的野酸枣，递到萧烬嘴边，看着她咬下去，酸得眯起眼睛，忍不住笑出声。“酸死了。”萧烬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的触感柔软温热。
“明天去看荷花吧？”林昭望着远处的荷塘，语气轻快。
“好。”萧烬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夏末的晚风都带着甜意。
路过驿站时，里面走出两个风尘仆仆的商人，看到两人并肩而行，举止亲昵，其中一个捅了捅同伴，挤眉弄眼道：“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这世道……”同伴连忙拉了拉他，示意别多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萧烬听到动静，脚步顿了顿，林昭疑惑地问：“怎么了？”“没什么。”萧烬笑着摇摇头，握紧了她的手，“走快点，天黑前能到下一个镇子。”
暮色渐浓时，两人住进了临河的客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萧烬刚想说自己睡地板，林昭已先开口：“床够大，一起睡吧。”熄了灯躺在床榻上，能听到窗外的蛙鸣和流水声。林昭往萧烬身边挪了挪，闻到她身上的皂角香，心里格外踏实。
“萧烬，”林昭轻声问，“他们今天老看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穿男装很奇怪？”
萧烬沉默片刻，低声笑道：“大概是觉得我们太亲近了。”
“亲近不好吗？”林昭的声音带着懵懂的温柔，“我喜欢和你亲近。”
黑暗中，萧烬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感觉到林昭又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发丝拂过她的脖颈，带着温热的气息。“好。”她轻声应道，伸手悄悄握住林昭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仿佛握住了整个夏末的温柔。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两人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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