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手气特别好，好得……有点邪门。我想要什么牌，下一张摸到的就几乎总是它。一开始大家还笑我运气爆棚，不过最后一把，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顿了顿，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那次我的朋友出了一个炸弹8后，我看了看手里的牌，发现我的手里还有一张8，”田落沉的声音变得更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我就怀疑他出老千，但是出于谨慎，我先看了看自己的牌面……”
他的手指停止了绞动衣角，微微蜷缩起来，仿佛在触碰某种冰冷而令人作呕的东西。
“发现这牌的背面……和其他的不一样。”田落沉抬起头，看向钟长歌，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一种深植骨髓的恐惧，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印刷错误，不是沾了脏东西……是牌本身的花纹，在……蠕动。像活着的虫子，在纸下面爬。”
钟长歌的心猛地一沉。这种描述，绝非寻常的错觉。这更像是……现实被某种力量侵蚀、扭曲的前兆！
“当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田落沉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份强装的平静彻底瓦解，“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不是疼，是……混乱。无数的线条、色彩、声音碎片……全搅在一起了。我下意识地想看清楚，想确认那牌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微微放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瞬间。
“我死死盯着那张牌，”他喃喃道，“盯着那些……蠕动的花纹。然后，它们……它们好像从牌里……爬出来了！不，不是爬出来，是……扩散！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又像……裂开的蛛网……”
田落沉的双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车厢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一种极其微弱、但令人极度不安的“嗡嗡”声若有若无地响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蚊蝇在振翅。
钟长歌体内的修罗神力沉寂依旧，但那份对能量扰动的本能感知却瞬间绷紧，田落沉体内的混乱磁场，正在随着他激烈的回忆而剧烈波动！
“它们……顺着我的视线……爬进了我的眼睛！”田落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惊恐，“不！是钻进了我的脑子！我感觉脑子里全是那些扭曲的、蠕动的线条！它们在啃噬我的……我的秩序！我的认知！所有东西都在旋转、颠倒、碎裂！”
“嗡——！”
这一次，混乱磁场的波动再也无法抑制！田落沉周身的空间猛地一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涟漪！
他身下的折叠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支架肉眼可见地开始弯曲变形！旁边小桌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瓶身“咔嚓”一声裂开细纹，里面的水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形成一颗颗颤抖的水珠，违反重力地在空中无序乱撞！
“田落沉！”钟长歌感觉到不对劲立马低喝一声，瞬间出手！
他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按在田落沉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入手的感觉冰凉僵硬，仿佛按住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即将崩裂的顽石！
一股凝练、带着绝对镇压意志的精神力顺着钟长歌的手掌猛地刺入田落沉的意识！这不是修罗神力那种霸道的力量，而是钟长歌前世历经生死磨砺出的、对自身意志和心神的绝对掌控！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一块寒冰，强行将那狂暴蔓延的混乱意念短暂冻结！
“看着我！”钟长歌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贯田落沉的脑海，“什么都不要想！回忆美好的记忆，臆想美好！”
田落沉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疯狂滋长的混乱线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扯、凝固。
他剧烈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眼神在混沌与清明之间痛苦地挣扎。悬浮的水珠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板上，弯曲的椅子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暂时停止了变形。
钟长歌的手掌如同铁钳，死死按住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田落沉体内那股混乱的力量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兽，虽然被他强行按住了头颅，但仍在疯狂地扭动身躯，试图挣脱束缚！
每一次冲击，都让田落沉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最后田落沉虚弱地倒在车厢上，钟长歌看了看车前方，发现那两名人员还在正常的开车，便问道，“还有多久到上京？”
开车的人说：“早上九十点钟，现在凌晨四点了。”
“好，谢谢。”钟长歌说道。
冰冷的金属车厢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摇晃，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车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荒野轮廓。
田落沉在钟长歌的强行镇压下，混乱磁场暂时蛰伏，他蜷缩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呼吸微弱，陷入了一种极不稳定的浅眠，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钟长歌收回按在他肩头的手，指尖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凉僵硬的触感，以及那股混乱力量狂暴冲击带来的余震。
他靠在简陋的病床上，体内修罗神力依旧沉寂如死水，强行调用意志力镇压田落沉的反噬让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钝痛。
他看着车窗外逐渐泛起的灰白，上京这座权力、秩序与无数秘密交织的钢铁丛林，正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缓缓逼近。
救助车在晨曦初露时抵达了上京的某个指定接收点。并非繁华的车站，而是一处位于城市边缘、戒备森严的军用医疗设施。
高耸的电网、荷枪实弹的巡逻士兵、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和淡淡的能量检测器嗡鸣，都在无声地宣告这里的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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