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奔波，加上忧心如焚，杨过的体力已接近极限。他雇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将小龙女安顿在车内，自己则坐在车辕上，一边赶车，一边运功调息，试图压制体内残余的毒素和翻腾的气血。小龙女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这一日，马车行至一处荒凉的山隘。两侧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正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杨过心中警惕，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暗暗提聚内力。
果然，就在马车行至隘口最窄处时，前方道路被几块巨石堵住，后方也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十余名手持兵刃、面目凶悍的汉子从两侧山石后跃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是个独眼龙，手持鬼头刀，狞笑道：“小子，识相的就把钱财和女人留下，爷爷们给你个痛快！”
杨过心沉了下去。这些人显然是盘踞在此的山贼土匪，若是平日，他虽不敢说能轻易取胜，但周旋自保并非难事。可如今他状态极差，还要分心保护车内毫无抵抗之力的小龙女……
“各位好汉，”杨过强压下喉头的腥甜，抱拳道，“在下身无长物，车内是在下重病的家人，急需赶路求医。还请行个方便，他日必有厚报。”
“厚报？”独眼龙嗤笑一声，独眼中淫邪的目光扫过马车帘子，“车里的小娘子想必姿色不错，病了？正好让爷爷们替你‘照顾照顾’！兄弟们，上！”
匪徒们发一声喊，挥舞着兵刃冲了上来。
杨过眼中厉色一闪，知道无法善了。他猛地从车辕上跃起，也顾不得体内伤势，强行催动内力，施展出古墓派轻功，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玉女剑法倏忽来去，精准地点向敌人手腕、咽喉等要害。
“噗嗤！”一名匪徒手腕中剑，钢刀脱手。另一人被他诡异的身法欺近，一掌拍在胸口，吐血倒飞出去。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若是全盛时期，杨过或可凭借精妙武功逐个击破，但他此刻内力不济，动作难免迟滞。背后风声响起，他勉强侧身，一柄钢刀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同时，左侧又有两把长枪刺来，封住了他闪避的空间。
“糟了！”杨过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长枪刺中。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小龙女苍白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不甘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赤影，如同地狱中射出的血色箭矢，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马车底部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嗖！”
那赤影在空中一分为二，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两杆即将刺中杨过的长枪枪尖！
“咔嚓！”两声轻微的脆响，精铁打造的枪尖竟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扭曲、崩碎！持枪的两名匪徒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枪杆传来，虎口崩裂，惨叫着手臂脱臼，长枪脱手飞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那道赤影在空中微微一滞，显露出身形，正是那条尺许长的赤练蛇！它悬浮在半空，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令人心悸的赤色雾气，冰冷的蛇眸扫视全场，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妖……妖怪啊！”有匪徒吓得失声尖叫，连连后退。
独眼龙也是头皮发麻，但他毕竟凶悍，强自镇定，吼道：“怕什么！一条小长虫而已！一起上，剁了它！”
匪徒们被他一吼，勉强压下恐惧，再次挥舞兵刃围拢上来，这次大部分的攻击都指向了空中的赤练蛇。
花月影的蛇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她并未躲闪，只是周身那赤色雾气微微一涨。
最先冲上来的三名匪徒，手中的钢刀还没落下，就感觉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呼吸钻入体内，瞬间四肢僵硬，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地栽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竟是瞬间毒发身亡！
他们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与赤练蛇鳞片相似的赤红环纹！
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彻底摧毁了剩余匪徒的意志。
“毒！是剧毒！”
“快跑！是蛇妖！”
匪徒们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钱财女人，丢下兵刃，哭爹喊娘地朝着隘口两头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独眼龙跑得最快，连鬼头刀都扔了，眨眼间就消失在乱石之后。
转眼间，刚才还喊杀震天的山隘，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兵刃，以及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杨过，还有那条缓缓落回地面、周身赤雾收敛的赤练蛇。
杨过看着地上那三具死状凄惨、浑身浮现赤环的尸体，又看了看盘踞在马车旁、神态自若仿佛只是赶走了几只苍蝇的赤练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只知道这蛇通灵，能驱毒、能指路，甚至能写字，已然神异非常。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它那可怕的、近乎妖魔般的力量！杀人于无形，剧毒瞬间毙命，这……这真的是世间应有的生物吗？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还叫它“蛇兄”，甚至还试图跟它交流，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花月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恐惧，抬起蛇首，冰冷的眸子看向他。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仅仅是淡漠，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近乎语言的意味，仿佛在问：“现在，你可明白了？”
杨过喉咙有些发干，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再次抱拳，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甚至带上了敬语：“多……多谢……相助。救命之恩，杨过没齿难忘。”
他顿了顿，看着花月影，鼓起勇气问道：“您……您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一再相助我与姑姑？”
花月影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游动，来到马车旁，细长的身躯再次缠绕上车轮轴，将自己隐藏于阴影之中，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瞬间毒杀三人的恐怖存在，只是杨过的幻觉。
但地上那三具迅速腐烂、发出恶臭的尸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杨过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沉默地走到马车边，检查了一下小龙女的情况，确认她并未受到惊扰，这才稍稍安心。他动手将堵路的巨石费力地挪开一条通道，然后驾起马车，缓缓驶过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隘。
车厢颠簸，杨过的心绪却如同翻江倒海。他不再将这赤练蛇视为偶然相遇的通灵异兽，而是将其看作一个拥有莫测力量、意图不明的神秘存在。它救他们，是出于善意，还是另有所图？它指引的去向“毒手药王”，是生机，还是另一个陷阱？
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为了救姑姑，他都只能走下去。而这条神秘而强大的赤练蛇，已然成为他这趟救赎之旅中，一个无法忽视、亦正亦邪的同行者。
马车辘辘前行，驶向未知的南方。车厢下的阴影里，花月影感受着杨过那混杂着感激、恐惧、疑惑与坚定的复杂心绪，冰冷的蛇吻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恐惧，是弱者对强者最直接的敬畏。有了这份敬畏，接下来的“观察”与“引导”，才会更加顺利。
这场人间之旅，果然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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