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总裁惹我

青山阿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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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极端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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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灯光昏黄得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空气里飘着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刺鼻气味。苏晚的轮椅碾过地面的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她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疲惫,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下周要提交的新能源项目审批书。

她的秘书临时被派去取一份紧急文件,只留她一个人在停车场等车。

就在这时,三道人影从阴影里钻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市场部的三个年轻员工,为首的是个叫赵凯的男人,前些天因为虚报差旅费被苏晚当众驳回,还扣了三个月的绩效,眼底一直憋着一股阴鸷的怨气。

“苏总,好大的架子啊。”赵凯双手插兜,歪着嘴笑,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现在倒是威风了,抢了厉总的位置,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旁边的两个员工跟着起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就是,一个坐轮椅的废人,也配管我们?”“要不是厉总当年瞎了眼,能看上你这种货色?”

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苏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让开。”

她的声音很沉,带着惯有的威严,换做平时,这些员工早就吓得噤若寒蝉。可今天,他们料定苏晚孤身一人,又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胆子便大了起来。

赵凯上前一步,故意用脚尖踢了踢苏晚的轮椅轮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让开?苏总,你求我啊?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放你走。”

他身后的两个员工爆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甚至伸手,想去扯苏晚的头发。

苏晚的眼底瞬间燃起怒火,她猛地抬手,想要推开那只伸过来的手,可身体的不便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那只手已经快要碰到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一道暴怒的嘶吼声,猛地从停车场的入口处炸开——

“你们找死!”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震得人耳膜生疼。

苏晚猛地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厉沉舟,正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倒立在停车场的入口处。他的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青筋暴起,双腿绷得笔直,高高地竖在半空,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像淬了血的狼,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员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阴影里站了多久。

赵凯和那两个员工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惊恐。

谁也没想到,厉沉舟会突然出现。更没人想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会以这样一种倒立的姿势,出现在他们面前。

“厉……厉总?”赵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您……您怎么在这?”

厉沉舟没有说话,他撑在地上的手猛地发力,身体竟然以倒立的姿势,朝着他们快速移动过来。他的速度极快,带起一阵风,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三个员工吓得连连后退,赵凯甚至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厉总,我们……我们就是跟苏总开个玩笑……”一个员工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里充满了哀求,“我们没有恶意的……”

“玩笑?”厉沉舟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得像是破锣,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劲,“你们动她一根头发,也是玩笑?”

他倒立在苏晚的轮椅前,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过三个员工,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这些年,他恨苏晚,怨苏晚,折磨苏晚,可那是他的事,是他和苏晚之间的恩怨。他可以打她骂她,却绝不允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更何况,这些人,还是他曾经的员工。

他们竟然敢霸凌他的妻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三个员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像一道惊雷,炸在停车场的上空——

“员工们听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诡异的穿透力,像是带着某种魔力。

三个员工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们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脸上的惊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

苏晚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脏猛地缩紧。她看着厉沉舟倒立的身影,看着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想开口阻止,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厉沉舟看着三个员工麻木的样子,眼底的怒火更盛,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

“自刎归天!”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魔咒,落在三个员工的耳朵里。

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齐刷刷地抬起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工刀。

那是他们平时用来裁纸的工具,刀刃锋利,闪着冷光。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嘶吼出声:“厉沉舟!住手!”

可已经晚了。

赵凯握着手工刀,眼神空洞,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颈划去。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还圆睁着,里面一片死寂。

另外两个员工,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手工刀划过脖颈的声音,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染红了他们的衣服,也染红了地面。

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停车场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苏晚粗重的喘息声,和厉沉舟撑在地上的手,因为用力而发出的咯吱声。

厉沉舟缓缓地收回目光,那双赤红的眼睛,落在苏晚的脸上。他撑在地上的手慢慢放松,身体晃了晃,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苏晚的轮椅前,看着她惨白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沙哑的声响。

苏晚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看着满地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侧过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你疯了……”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厉沉舟,你彻底疯了!”

厉沉舟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一丝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

“他们……欺负你……”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伸出手,想要去擦苏晚脸上的眼泪,却被苏晚猛地躲开。

苏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滚!”苏晚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这个疯子!”

厉沉舟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眼底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看着苏晚,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了,疼得钻心。

他只是想保护她。

他只是不想让别人欺负她。

可他忘了,他的保护,从来都是带着毁灭性的。

停车场的灯光,依旧昏黄。

地上的鲜血,渐渐凝固,变成了深褐色。

三具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厉沉舟站在苏晚的轮椅前,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他看着苏晚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底的厌恶,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哥哥,保护不了那个无辜的孩子,现在,连保护自己的妻子,都用了最极端、最残忍的方式。

他就是个灾星。

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

苏晚的哭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着,凄厉而绝望。

厉沉舟缓缓地转过身,朝着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他的脚步踉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孤冷和落寞。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听到苏晚的哭声,突然停了。

然后,是一声冰冷的、带着恨意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厉沉舟,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的脚步,顿住了。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消失在停车场的阴影里。

再也没有回头。

厉氏集团的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像是灌了铅。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滚动播放着一份新能源项目的可行性报告,红色的亏损预警字样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厉沉舟坐在主位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烟灰落了满手,他却浑然不觉,眼神直直地盯着幕布上的数字,嘴角勾着一抹旁人看不懂的笑意。

底下,市场部经理老陈急得额头冒汗,手里的报告被攥得皱巴巴的。他已经劝了厉沉舟整整一个小时,从项目的投资回报率,说到市场的竞争格局,再说到集团目前的现金流状况,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厉沉舟像是没听见一样,全程一言不发。

老陈是跟着厉沉舟起家的老人,看着厉氏集团从一个小作坊,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规模,对这家公司的感情,不比厉沉舟浅。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厉沉舟,把苏晚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搅得一塌糊涂。

“厉总!您醒醒吧!”老陈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急切,“这个项目投入至少五个亿,按照目前的市场行情,五年内根本看不到盈利的希望!这就是个无底洞啊!您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把整个集团都拖进去!”

厉沉舟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老陈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皮:“我说了,这个项目,必须上。”

“必须上?”老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浑身发抖,“厉总!您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的您,做任何决策都三思而后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意孤行了?苏总好不容易才把集团从泥潭里拉出来,您现在这么做,是要毁了厉氏吗?!”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他指着厉沉舟的鼻子,红着眼睛嘶吼道:“厉沉舟!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是老东家的份上,我犯不着在这里跟你废话!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厉总吗?醒醒吧!现在的厉氏,是苏总的!”

“别给脸不要脸”这六个字,像是一颗炸雷,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炸开。

底下的员工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知道老陈是好意,可这话实在太冲了,厉沉舟现在的状态本就不稳定,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看着老陈那张涨得通红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焦急和痛心,喉咙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晚坐在轮椅上,被秘书缓缓推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脸上化着淡妆,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却依旧气场十足。她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最后落在老陈和厉沉舟身上,眼神平静无波。

刚才老陈的那句嘶吼,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老陈看到苏晚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脸上的激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愧疚和慌乱。他连忙低下头,声音低哑地说道:“苏总,我……”

苏晚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示意秘书将轮椅推到会议室中央,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的报告上,扫了一眼那些刺眼的红色数字,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经理,”苏晚的目光落在老陈身上,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淡淡的疑惑,“你一个挣死工资的,干什么这么为公司卖命?”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老陈猛地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不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只是个打工的,拿着固定的薪水,就算公司真的亏了,大不了换一份工作。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厉沉舟的风险,在这里据理力争?

老陈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对厉氏的感情,或许是因为看不惯厉沉舟的一意孤行,又或许,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苏晚的心血,付诸东流。

苏晚看着老陈错愕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缓缓转动轮椅,靠近厉沉舟,目光落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这个项目,是你执意要上的?”

厉沉舟没有看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手指一缩,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理由。”苏晚的声音依旧清淡。

厉沉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个项目,是晚晚你以前提过的。你说,新能源是未来的趋势,总有一天,会改变整个行业的格局。”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想起来了。那是很多年前,厉氏集团还只是个小作坊的时候,他们窝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畅想着未来。她确实说过这句话,那时候的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梦,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只是后来,太多的事情接踵而至,仇恨、背叛、伤害,让她早已忘了,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她没想到,厉沉舟竟然还记得。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嗡嗡作响。

老陈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了上来。他终于明白,厉沉舟执意要上这个项目,根本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因为,这是苏晚曾经的梦想。

苏晚看着厉沉舟那张憔悴的脸,看着他眼底深藏的执念,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钻心。她一直以为,厉沉舟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报复她,为了毁掉她的一切。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记着她多年前随口说的一句话。

“五个亿的投资,”苏晚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集团目前的现金流,确实有点紧张。”

厉沉舟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过,”苏晚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可以把我私人账户里的钱,拿出来填补这个缺口。”

“苏总!”老陈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您不能这么做!这太冒险了!”

苏晚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厉沉舟,眼神平静而坚定:“这个项目,是你我共同的梦想。当年没能实现,现在,我们一起把它做完,好不好?”

厉沉舟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光芒,看着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眼眶瞬间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苏晚的眼里,看到了除了恨和厌恶之外的东西。那是一丝暖意,一丝谅解,还有一丝,久违的温柔。

他缓缓放下手里的烟蒂,用手捂住脸,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从指缝间,汹涌而出。

老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着苏晚,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突然觉得,或许,这个项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会议室里的空气,终于不再凝滞。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带来了一丝暖意。

投影幕布上的红色亏损预警,依旧刺眼。

可厉沉舟和苏晚的心里,却像是照进了一束光。

一束,名为希望的光。

老陈看着眼前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拿起桌上的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但他也知道,只要他们两个人齐心协力,厉氏集团,一定会越来越好。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媚。

会议室里,渐渐响起了讨论声。

那些曾经的恨与怨,那些曾经的伤与痛,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

重要的是,他们还能一起,为了曾经的梦想,并肩前行。

厉沉舟放下手,看着苏晚,眼底的泪水还未干涸,嘴角却已经扬起了一抹,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苏晚看着他,也笑了。

那笑容,像一缕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他们心头多年的阴霾。

或许,有些梦,只要肯坚持,就总有实现的一天。

或许,有些人,只要肯原谅,就总有重逢的一刻。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后半夜的风,裹着深秋的凉意,从窗缝里钻进来,卷起窗帘一角,又轻飘飘地落下去。顶楼公寓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暖黄的光晕笼着大床,苏晚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这些天忙着新能源项目的筹备,她几乎没合过眼,此刻总算能踏实地歇一会儿,连呼吸都带着浅浅的倦意。

厉沉舟是后半夜醒的。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身边的苏晚呼吸均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和冰冷。他看着她,心里那点沉寂了许久的顽劣因子,突然就冒了出来。

他悄悄坐起身,动作轻得像猫,生怕惊醒了她。目光扫过床头柜,落在那个木盒子上——那是他前几天收拾屋子时翻出来的,里面装着些旧玩意儿,还有一把道具刀。刀身是塑料做的,边缘磨得光滑,却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刀鞘上还印着劣质的花纹,是他年轻时候跟人瞎混买的,早就被遗忘在角落里了。

厉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伸手,轻轻打开木盒子,拿出那把假刀,又小心翼翼地抽出刀鞘。塑料的刀刃在灯光下泛着一点冷光,看着竟有几分唬人。他盯着苏晚的脖子,那里的皮肤细腻白皙,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个幼稚又恶劣的念头,在他心里疯长。

他想吓吓她。

这些天,苏晚忙着项目的事,对他总是淡淡的,不冷不热,连句重话都懒得说。他心里憋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既想让她注意到自己,又想找点乐子,驱散这满屋子的沉闷。

厉沉舟俯下身,身体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苏晚的脸侧。他屏住呼吸,捏着假刀的刀柄,将那片塑料刀刃,轻轻贴在了苏晚的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带着一点塑料特有的生硬,瞬间贴在皮肤上。

苏晚睡得浅,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让她养成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的习惯。那股突如其来的凉意,像是一根细针,猛地扎进了她的潜意识里。她的睫毛颤了颤,意识刚要从混沌里浮上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其逼真的——

“嘶啦——”

那是厉沉舟故意用刀柄蹭着刀刃,弄出来的声响,像是真的有刀子在割开皮肤,尖锐又刺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骤然收缩,眼前是厉沉舟放大的脸,还有那把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冷光一闪,像是死神的镰刀,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疯狂地涌了上来——囚室里的电夹子,废旧工厂里的巴掌,还有那些一次次濒临死亡的恐惧,像是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冲破喉咙,在卧室里炸开。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抬手,想要推开厉沉舟,想要躲开那把“刀子”,可四肢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绵软无力,只能发出一声声惊恐的嘶吼,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绝望,听得人头皮发麻。

“救命!厉沉舟!你放开我!”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打湿了枕套。她死死地闭着眼睛,身体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猎枪瞄准的兔子,浑身都在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厉沉舟原本还憋着笑,想等她吓醒了,再得意地告诉她这是假刀。可看着苏晚这副样子,听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那带着哭腔的哀求,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手里的假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床上。

他看着苏晚缩成一团的背影,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钻心。

他忘了。

他忘了苏晚不是别人。她是被他一次次逼到绝境的人,是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她的心里,藏着无数的恐惧,藏着无数的伤疤。他这个幼稚的恶作剧,在她眼里,根本不是玩笑,而是死亡的威胁。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他伸出手,想要去碰她的肩膀,却又不敢,只能僵在半空中,“你别怕……是假的……这刀是假的……”

苏晚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声刺耳的“嘶啦”声。她死死地闭着眼睛,眼泪越流越凶,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杀我……我错了……厉沉舟我错了……”

厉沉舟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手忙脚乱地捡起那把假刀,把刀身掰弯,又把刀鞘递到苏晚面前,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慌乱和悔意:“晚晚你看!是假的!你看!这是塑料的!掰得弯的!”

苏晚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厉沉舟手里那把被掰弯的塑料刀,还有他那张写满了慌乱和自责的脸。

她愣住了。

哭声,戛然而止。

卧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苏晚看着那把被掰弯的假刀,看着厉沉舟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的恐惧,像是退潮的海水,一点点散去。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滔天的怒火。

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抓起那把假刀,狠狠砸在了厉沉舟的身上。

“厉沉舟!你混蛋!”

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怒意,带着无尽的委屈。她伸出手,用力地捶打着厉沉舟的胸膛,一下又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满腔的怨怼。

“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疯了?!”

“我睡得好好的,你拿这个东西吓我?!”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她的拳头,落在厉沉舟的身上,像是打在棉花上。厉沉舟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任由她捶打着,任由她发泄着。他低着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厉沉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苏晚,“我错了……我不该吓你……我就是……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玩笑?”苏晚猛地推开他,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怒意,“拿刀子架在别人脖子上,叫玩笑?厉沉舟,你告诉我,这哪里好笑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你又要像以前一样,折磨我,伤害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厉沉舟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是混蛋。

他明知道她心里的伤疤,明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这些,却还是用这种方式,去刺激她。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卧室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压抑起来。窗外的风,依旧在吹,卷起窗帘,又落下。床头灯的光晕,落在两人身上,却照不进彼此心里的阴霾。

苏晚别过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她抬手,擦掉眼泪,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厉沉舟,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厉沉舟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说些什么,想留下来陪她,可看着她眼底的冰冷,他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缓缓站起身,脚步沉重地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晚,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晚晚,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苏晚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厉沉舟站在门外,靠着冰冷的墙壁,抬手捂住了脸。他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从指缝间,汹涌而出。

他知道,他又一次,伤了她的心。

卧室里,苏晚缓缓躺回床上,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那股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的脖颈上,挥之不去。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套。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落在床上,却驱散不了,这满屋子的寒意。

他们之间的路,还很长。

长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走到尽头。

长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伤痕,才能真正愈合。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厉沉舟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像一道甩不掉的疤。他靠在门板上,听着卧室里渐渐低下去的啜泣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发紧。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那个恶作剧,根本不是什么玩笑,是往苏晚心上最疼的地方,捅了一刀。

厉沉舟抬手,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声音低哑,带着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晚晚,我知道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哀求:“我给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你别生我气了。”

卧室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窗帘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声音。

厉沉舟咬了咬牙,伸手拧了拧门把手。门没锁,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头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暖这满屋子的冷意。苏晚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他,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厉沉舟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他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发丝,那发丝柔软,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晚晚,”他的声音更柔了,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却又怕惊着她,手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我真的知道错了。那把刀是假的,我就是想逗逗你,我没想吓你。”

苏晚还是没动。

厉沉舟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这些天,看你忙着项目的事,累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帮你。我就是想让你骂我两句,打我两下,别总对我冷冰冰的。我知道,我这个方法太蠢了,是我混蛋,是我不长脑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说起,说他那时候穷,苏晚跟着他吃了多少苦;说他签下第一个大单的时候,苏晚笑得像个孩子;说他后来被仇恨冲昏了头,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带着浓浓的悔意:“我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就是想,能弥补一点是一点。我不想看着你对我这么冷淡,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不想你不理我。”

被子里的苏晚,肩膀颤抖的幅度,渐渐小了。

厉沉舟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晚晚,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我给你揉腰,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新能源项目,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固执了,再也不跟你犟了。”

卧室里,终于有了一丝动静。苏晚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他。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看着厉沉舟,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

厉沉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疼,更甚了。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哽咽:“对不起,晚晚,是我不好。”

苏晚没有躲开他的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满脸的愧疚,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厉沉舟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地。他下意识地想哄她开心,想把这尴尬的气氛打破,脑子一热,嘴里就冒出了一句没经过思考的话——

“你看你,胆子这么小,不就是一把假刀吗?再说了,你长着脖子不就是让人割的吗?”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是一句玩笑话。

可落在苏晚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道惊雷,瞬间炸开。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着厉沉舟,那双原本带着疲惫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里面的死寂,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恐惧,愤怒,绝望,还有那被狠狠撕开的伤疤,全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看着厉沉舟,看着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讨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的脖子,就是让人割的。

原来,那些恐惧,那些痛苦,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场笑话。

原来,他刚才的忏悔,刚才的道歉,全都是假的。

苏晚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推开厉沉舟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厉沉舟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滚!”

苏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恨意,还有一丝破碎的绝望:“厉沉舟,你给我滚!”

厉沉舟坐在地上,看着苏晚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恨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说,他是口不择言。

他想说,他只是想逗逗她。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苏晚,看着她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他的心,像是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晚晚,我……”厉沉舟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胡说的,我……”

“滚!”苏晚再次嘶吼出声,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砸向他,“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鬼!”

枕头砸在厉沉舟的身上,软软的,却像是一块石头,砸得他心口生疼。

他看着苏晚歇斯底里的样子,看着她眼底的泪水,汹涌而出。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他看着苏晚,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

他知道,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厉沉舟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晚,声音低哑得像是蚊子哼:“我……我在外面等你。你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叫我。”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里,苏晚看着紧闭的房门,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凄厉,绝望,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门外的厉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哭声,眼泪,也无声地滑落。

他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

他活该。

他就是个混蛋。

他明明是想哄她的,明明是想道歉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伤人的利刃。

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惨白。

厉沉舟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得到苏晚的原谅。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伤她,伤得太深了。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连绵的青山间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阵萧瑟的凉意。厉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山脉,此刻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却更衬得这片山林的空旷。厉沉舟站在山脚下,仰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眼底闪烁着一股偏执的兴奋。他早就想拉着苏晚来登这座山,可苏晚这些日子总说身子乏,提不起劲,一次次地推脱。

厉沉舟最受不了的就是苏晚的推脱。在他眼里,苏晚的一切都该由他掌控,她的时间,她的喜好,她的脚步,都该跟他保持一致。他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是他早上从别墅厨房顺手拿的,沉甸甸的质感,让他心里的那股烦躁,渐渐沉淀成了阴鸷的算计。

“晚晚,走,陪我登山。”厉沉舟转过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苏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身形挺拔,眉眼间的戾气被山风吹得散了些,却依旧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苏晚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带着一丝抗拒和疲惫:“沉舟,我真的不想去,山顶太高了,我爬不动。”这些日子,她的身体被折腾得虚弱不堪,稍微走快一点都喘得厉害,更别说登这座陡峭的山了。

厉沉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狠戾。他最讨厌苏晚说“不”,最讨厌她违背自己的意愿。他一步步朝着苏晚逼近,脚步沉稳,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爬不动?”厉沉舟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要是我帮你一把呢?”

苏晚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看着厉沉舟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他眼底那抹疯狂的光芒,下意识地往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了一棵粗壮的树干,退无可退。

“沉舟,你……你想干什么?”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厉沉舟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菜刀。刀刃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晃得苏晚眼睛发疼。

“啊——!”苏晚吓得浑身一颤,失声尖叫出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怎么也没想到,厉沉舟竟然会拿着菜刀来逼她登山。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陪我登山,或者,让我用这把刀,‘请’你登山。”厉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举起菜刀,刀尖对着苏晚的方向,却没有真的刺下去,只是用那股骇人的气势,逼着她妥协。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看着厉沉舟眼底的偏执,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抗拒。她猛地转过身,朝着山路的方向,发了疯似的跑了起来。

“跑?”厉沉舟看着苏晚仓皇逃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就知道,这个方法最管用。他慢悠悠地跟在苏晚身后,脚步不紧不慢,手里的菜刀依旧闪着寒光,像是一道催命符,紧紧地跟在苏晚的身后。

山路陡峭,布满了碎石和枯黄的野草,苏晚跑得跌跌撞撞,裙摆被野草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裸露的小腿被碎石蹭出了一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可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厉沉舟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每一步都让她心惊胆战。

“晚晚,跑快点!”厉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山顶就在前面,我们比比谁先到!”

苏晚咬着牙,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喉咙里满是铁锈的味道。可她不敢停下,她怕一停下,身后的那把菜刀,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的身影在光影里跌跌撞撞,像是一只被猎人追赶的猎物,狼狈不堪。厉沉舟跟在她身后,手里的菜刀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寒光闪烁。他看着苏晚的背影,看着她因为奔跑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涌起一股变态的满足感。

这样多好。

她跑,他追。

她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山路越来越陡,苏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越来越踉跄。她的眼前开始发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却又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硬生生地稳住了身体。她抬起头,朝着山顶的方向望去,云雾缭绕间,隐约能看到一块平坦的巨石,那就是山顶了。

“快了……就快到了……”苏晚喃喃自语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山顶的方向,拼命地跑着。

厉沉舟依旧跟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像是在享受这场追逐的游戏。他看着苏晚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她朝着山顶的巨石跑去,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终于,苏晚的脚步踏上了山顶的巨石。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冰冷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头上。

厉沉舟的脚步,也缓缓地踏上了山顶。

他走到苏晚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手里的菜刀,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看,”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偏执,“我们不是一起登到山顶了吗?”

苏晚抬起头,看着厉沉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和满足,心里涌起一股极致的绝望。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微弱的喘息声。

山顶的风很大,卷着云雾,吹得两人的头发都凌乱不堪。厉沉舟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苏晚的脸颊,指尖划过她脸上的泪痕和汗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以后,我带你登遍全世界的山。”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

“你要是敢不陪我,我就用这把刀,逼着你陪我。”

苏晚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抹熟悉的疯狂,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她知道,厉沉舟说的是真的。

这个疯子。

她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山顶的云雾越来越浓,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风声呼啸,像是在诉说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追逐和囚禁。

苏晚瘫在石头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也许,永远都没有尽头了。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厉家庄园的屋顶上。别墅的影音室里,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留着投影仪投射出的光,在白色的幕布上晃动着《贞子》的恐怖画面。阴冷的背景音乐滋滋作响,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的经典镜头,让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寒意。

厉沉舟坐在真皮沙发上,手臂随意地搭在苏晚的肩膀上,目光却没落在屏幕上,而是时不时扫过苏晚的侧脸。她的脸色本来就白,此刻被光影映得更是惨白,手指紧紧攥着沙发的扶手,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显然是被剧情吓得不轻。厉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像野草似的疯长起来。

他早就看腻了苏晚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总想着找点乐子逗逗她——当然,是只属于他的、带着点疯狂的乐子。

影片结束的瞬间,厉沉舟忽然站起身,语气平淡地对着苏晚说:“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会儿。”

苏晚还没从剧情里缓过神来,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盯着暗下去的幕布,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贞子爬出来时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没注意到,厉沉舟转身时,眼底闪过的那抹狡黠的光芒,更没注意到,他朝着影音室角落那个落了灰的旧电视走去——那是他特意让人搬来的假电视,外壳做旧,屏幕也只是块贴了膜的玻璃,为的就是今天这场恶作剧。

厉沉舟早就准备好了道具。他从储物间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长裙,套在身上,又抓过一顶长长的黑色假发,胡乱地披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还特意在眼睛周围抹了点灰黑色的颜料,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阴森。一切准备就绪,他猫着腰,钻进了假电视的后盖里——那后盖被人改造过,留了个能容下一人的缝隙,刚好能让他模仿贞子爬出来的动作。

影音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缓了缓神,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水杯,指尖刚碰到杯壁,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木头裂开的响动。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她以为是厉沉舟回来了,头也没回地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么快就……”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响动越来越清晰,是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还有布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和电影里贞子爬出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苏晚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握着水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杯里的水晃出来,溅在手背上,冰凉刺骨。她不敢回头,心里却像是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别回头,别回头!

可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了。

近得像是就在她的身后,近得像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苏晚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一点点地朝着身后挪去。

然后,她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那个落灰的旧电视屏幕前,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从电视里慢慢地爬出来。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白色的裙摆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那双露在外面的脚,光着,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地朝着她的方向挪过来。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道身影的动作,和电影里的贞子,一模一样!

缓慢的,僵硬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电影里那些恐怖的画面,瞬间和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起。她张了张嘴,想尖叫,想喊厉沉舟的名字,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顺着她的额头,顺着她的脊背,哗哗地往下淌,瞬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一点点地爬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那身影爬到一半,停顿了一下。

苏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厉沉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准备抬起头,扯掉假发,吓苏晚一大跳。可他刚一动,苏晚的目光,就死死地撞在了他那张被假发遮住大半的脸上——哪怕只露出了一点下巴的轮廓,也足够让苏晚的神经,彻底崩断。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苏晚的喉咙,在寂静的影音室里炸开。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她的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紧接着,苏晚的双腿,猛地一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往沙发下滑去。她的眼睛还保持着瞪大的模样,瞳孔却开始涣散,最后,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厉沉舟听到那声尖叫,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扯掉假发,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苏晚瘫在沙发旁,脸色惨白得像纸,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得意,瞬间被慌乱取代。

“晚晚?”厉沉舟连忙蹲下身,伸手去探苏晚的鼻息,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他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苏晚!你醒醒!”

他晃了晃苏晚的肩膀,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破碎的娃娃。厉沉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火了。他看着苏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眼角还没来得及滑落的泪珠,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慌乱,有懊悔,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他手忙脚乱地抱起苏晚,她的身体轻飘飘的,软得像一滩水。厉沉舟抱着她,快步朝着卧室走去,脚步都带着一丝慌乱。他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盖好被子,又找来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做完这一切,厉沉舟坐在床边,看着苏晚昏睡的模样,眼底的疯狂和狡黠,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复杂的情绪。

他只是想逗逗她。

只是想看看她被吓到的样子。

却没想到,会把她吓晕过去。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影音室里的假电视还摆在那里,白色的长裙掉在地上,像一道惨白的影子。厉沉舟坐在床边,握着苏晚冰凉的手,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情绪。

他低头,看着苏晚安静的睡颜,声音轻得像耳语:“对不起……”

可回应他的,只有苏晚均匀的、却带着一丝脆弱的呼吸声。

厉沉舟知道,这场恶作剧,彻底玩砸了。

而他刚才那副扮相,怕是真的成了苏晚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噩梦。

他坐在床边,守着她,一夜未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苏晚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厉沉舟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是缠在一起的线,怎么解,都解不开。

周末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超市的玻璃橱窗上,映得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厉沉舟推着购物车,跟在苏晚身后,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些天,苏晚忙着新能源项目的收尾工作,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连笑都很少笑。厉沉舟看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心里那点顽劣的心思又开始作祟,他想逗逗她,想让她放松一下,却忘了,苏晚的神经,早就被他以前的那些极端行为,磨得比琴弦还紧绷。

苏晚仔细地挑着货架上的东西,都是些日常的米面油盐,还有厉沉舟爱吃的糖醋排骨的食材。她伸手拿起一袋大米,放进购物车,转头看向厉沉舟,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你别总跟在我身后晃悠,去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零食。”

厉沉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像个无害的大男孩:“好嘞,听你的。”

他嘴上应着,脚步却没动,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晚放在购物车把手挂钩上的钱包。那是一个黑色的短款钱包,是苏晚用了很多年的旧款,皮质都有些磨损了,却被她保养得很干净。厉沉舟趁苏晚弯腰挑鸡蛋的功夫,手疾眼快地伸过去,轻轻一勾,就把钱包揣进了自己的卫衣口袋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苏晚半点没察觉。

他摸着口袋里的钱包,心里的坏笑更浓了。他早就准备好了恶作剧的道具——一个装着仿真假蛇的钱包夹层,那假蛇是橡胶做的,做得惟妙惟肖,还带着自动弹出的机关,只要打开钱包,就会“嗖”地一下弹出来。他刚才趁着苏晚不注意,已经偷偷把钱包里的现金和卡都拿了出来,换成了这个恶搞道具,就等着结账的时候,给苏晚一个“惊喜”。

苏晚挑完东西,推着购物车朝着收银台走去,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晚上要做的菜,完全没注意到厉沉舟脸上那副憋不住的坏笑,更没发现,自己的钱包早就不翼而飞了。

收银台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收银员麻利地扫着商品的条形码,滴滴的声响清脆悦耳。苏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购物车挂钩上的钱包,摸了个空。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又低头仔细找了找,购物车里,口袋里,都没有。

“奇怪,我的钱包呢?”苏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她转头看向厉沉舟,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厉沉舟,你看到我的钱包了吗?我记得明明挂在车把上的。”

厉沉舟强忍着笑意,故意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他伸手在购物车里翻了翻,又在地上假装找了找,嘴里还念叨着:“钱包?没看到啊。是不是掉路上了?你别急,我帮你找找。”

他演得像模像样,一边找,一边还皱着眉,看起来比苏晚还着急。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钱包里虽然现金不多,但装着她的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要是真丢了,补办起来会很麻烦。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发白,手脚也开始发凉,那些被遗忘的恐惧,又开始隐隐作祟。

厉沉舟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刚冒出头,就被恶作剧的兴奋压了下去。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趁苏晚低头看货架底下的功夫,把钱包扔在了离收银台不远的地上,然后故作惊喜地喊了一声:“哎!找到了!在这里!”

苏晚猛地抬起头,看到厉沉舟捡起钱包递过来,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她接过钱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吓死我了,还以为丢了呢。”

厉沉舟憋着笑,看着她,眼神里藏着狡黠:“肯定是你刚才弯腰挑东西的时候掉的,下次小心点。”

苏晚没多想,点点头,拿着钱包就准备付钱。收银员已经算好了总价,报出了数字:“一共一百八十二块五毛。”

苏晚“嗯”了一声,伸手就去打开钱包。

她的手指刚碰到钱包的搭扣,轻轻一掰,只听“嗖”的一声——

一条通体翠绿的仿真假蛇,猛地从钱包里弹了出来,吐着鲜红的信子,直直地朝着她的脸扑了过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那条扑过来的假蛇。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那些被厉沉舟用刀子、用电夹子折磨的画面,那些濒死的绝望,像是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苏晚的喉咙里炸开,响彻了整个超市。

她手里的钱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周围的顾客和收银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纷纷围了过来,议论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呐!这是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啊!”

“她好像晕过去了!”

厉沉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苏晚,看着她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发紫,眼睛死死地睁着,里面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更可怕的是,苏晚的嘴角,竟然开始往外冒白沫,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着,手脚僵硬地蜷缩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晚晚!”

厉沉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冲了过去,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苏晚的脸,却又不敢。

“晚晚!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厉沉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慌乱和恐惧,还有一丝彻骨的悔意,“那是假蛇!是假的!我跟你开玩笑的!你醒醒啊!”

苏晚听不见。

她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混沌。剧烈的恐惧,刺激着她的神经,引发了强烈的应激反应。她的身体还在抽搐着,白沫越冒越多,眼神涣散,看起来吓人极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收银员也慌了神,赶紧跑去找超市的保安。

厉沉舟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苏晚冰凉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他看着苏晚痛苦的样子,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只是想逗逗她,只是想让她笑一笑,可他忘了,苏晚不是别人。她的心里,藏着太多的伤疤,太多的恐惧。他这个幼稚的恶作剧,对她来说,根本不是玩笑,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厉沉舟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错了……我再也不胡闹了……你醒醒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吓我……”

苏晚的身体,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里面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恐惧。

周围的议论声,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厉沉舟的心上。

“这男的怎么回事啊?拿假蛇吓人,太过分了!”

“你看那女的,都吐白沫了,怕是吓出病了!”

“这种恶作剧,也太没分寸了!”

厉沉舟充耳不闻。他只是紧紧地握着苏晚的手,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眼泪滑落。

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嘴角的白沫,看着她不停抽搐的身体,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恨自己。

恨自己的幼稚,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去对待自己最爱的人。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救护车,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他又把苏晚伤得遍体鳞伤。

他不知道,苏晚还能不能原谅他。

甚至,他不知道,苏晚能不能醒过来。

超市里的阳光,依旧暖融融的。

可厉沉舟的心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得刺骨。

他跪在地上,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苏晚,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欠苏晚的。

欠她的安稳,欠她的幸福,欠她的,一声迟来的,真心实意的道歉。

而这一次的伤害,不知道要用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弥补。

甚至,可能永远都弥补不了。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顶楼公寓的窗棂上。窗外的风卷着残叶,呜呜地刮着,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啜泣。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暖光笼着沙发,厉沉舟和苏晚并肩坐着,目光落在面前的电视屏幕上。

屏幕上正播着一部老恐怖片,讲的是一个唱戏的女鬼,含冤而死,夜夜穿着红戏服,在荒废的戏楼里徘徊,用凄厉的唱腔勾人魂魄。镜头里,惨白的月光洒在女鬼的脸上,她穿着一身艳红的戏服,眼角描着浓黑的眼线,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唱着悲切的调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苏晚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上的抱枕,指节泛白。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目光紧紧盯着屏幕,却又忍不住微微躲闪,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些年,她最怕的就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更何况,屏幕里的女鬼,穿着戏服的样子,总让她想起那些被厉沉舟折磨的夜晚,那些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是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厉沉舟没有看屏幕。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晚的脸上。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看着她攥紧抱枕的手,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他心里那点顽劣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想起了前几天收拾屋子时,翻出来的那个道具箱。里面装着他年轻时候玩角色扮演剩下的东西——一件暗红色的戏服,还有一对鬼眼美瞳,瞳孔是浑浊的白色,眼白透着青灰,戴在眼睛里,看着就跟真的鬼眼一样。

厉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坏笑。他悄悄站起身,动作轻得像猫,对着苏晚低声说了句:“我去趟卧室,拿个东西。”

苏晚正看得心惊肉跳,随口“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厉沉舟快步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只留了一道缝隙。他打开道具箱,掏出那件暗红色的戏服,手忙脚乱地套在身上。戏服的料子粗糙,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却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他又拿起那对鬼眼美瞳,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戴了进去。

镜子里的人,瞬间变了模样。原本的眼睛被遮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浑浊青白的鬼眼,再配上那件暗红的戏服,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活脱脱就是电视里那个唱戏女鬼的翻版。

厉沉舟对着镜子,压低了嗓子,模仿着电视里女鬼的唱腔,咿咿呀呀地哼了两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凄厉,在寂静的卧室里回荡着,听得他自己都有点毛骨悚然。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的窗边。窗帘拉着,只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刚好能看到客厅里的苏晚。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光影晃动,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缓缓探出头,半个身子隐在窗帘的阴影里。他压低嗓子,再次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唱腔凄厉婉转,和电视里的女鬼一模一样。

客厅里的苏晚,正盯着屏幕,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唱腔,身体猛地一僵。

她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唱。她下意识地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卧室的窗边,窗帘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一身暗红的戏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人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青白的光,正死死地盯着她。

苏晚的头皮,瞬间炸开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抱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窗边那个诡异的身影,看着那双青白的鬼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电视里那个唱戏女鬼的样子,和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

“沉舟……”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带着浓浓的哭腔,“你别闹了……我知道是你……你快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她死死地盯着窗边的人影,眼底的恐惧,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厉沉舟听到她的声音,心里的得意更甚。他非但没有出来,反而故意往前凑了凑,让那双鬼眼,在阴影里显得更加清晰。他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唱腔越来越凄厉,越来越阴森。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在夜空。

电光石火之间,客厅里的一切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窗边的厉沉舟,被闪电照亮了脸。那双青白的鬼眼,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他看着苏晚,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然后,猛地瞪圆了那双鬼眼,死死地盯着苏晚。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苏晚的喉咙里炸开。

这一声尖叫,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直挺挺地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厉沉舟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苏晚躺在地上,双手突然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开始疯狂地砸向地板。“咚咚咚”的声响,沉闷而刺耳,听得人心脏骤停。她的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像是一头濒死的野兽,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瞬间翻了上去,只露出一片惨白的眼白,看不到一丝瞳孔。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手脚僵硬地蜷缩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晚晚!”

厉沉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般,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疯了一般,扯掉脸上的美瞳,扒掉身上的戏服,连滚带爬地冲到苏晚身边,跪在地上,想要抱住她的手,阻止她砸自己的脑袋。

“晚晚!别砸了!是我!是我啊!”厉沉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有彻骨的悔意,“我错了!我不该吓你!你别这样!求你了!”

苏晚像是完全听不见。她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了混沌。闪电和惊雷,还有那双狰狞的鬼眼,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刺破了她紧绷的神经。那些被压抑的恐惧,那些深埋的创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她的手,依旧疯狂地砸着自己的脑袋,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冰冷的地板,也染红了厉沉舟的手。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身体的抽搐,却越来越剧烈。

厉沉舟死死地抱住她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他看着苏晚惨白的脸,看着她翻上去的眼睛,看着她额头上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晚晚!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厉沉舟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就是想逗逗你!我没想到会这样!你醒醒啊!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吓我了!”

他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连屏幕都按不准。他好不容易才拨通了急救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喂!救护车!快来!我老婆她……她出事了!”

窗外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炸得人耳膜生疼。风卷着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像是在为这场闹剧,奏响一曲绝望的悲歌。

客厅里的落地灯,不知何时被打翻了,暖黄的灯光熄灭,只剩下电视屏幕上,那个唱戏女鬼凄厉的唱腔,还在不停地回荡着。

厉沉舟抱着苏晚抽搐的身体,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她额头上的血迹,听着她微弱的呻吟,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恨自己。

恨自己的幼稚,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去对待自己最爱的人。

他一次次地发誓,再也不胡闹了。

可一次次地,他都亲手将苏晚,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窗外惨白的闪电,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他犯下的错,再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他不知道,苏晚还能不能醒过来。

更不知道,醒来之后的苏晚,还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电视屏幕上的女鬼,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那凄厉的唱腔,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厉沉舟的心上。

他抱着苏晚,跪在满地的狼藉里,泪水和着苏晚额头上的血迹,一起滑落。

夜色,越来越浓。

浓得像是,再也不会天亮了。

医院的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白色的墙壁惨白得像一张没有生气的纸。苏晚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是一片蜡黄,额头缠着一圈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凝成了深褐色。她的眼皮微微耷拉着,眼神涣散,手腕上插着输液针,透明的葡萄糖液正顺着软管,一滴滴缓慢地落进她的血管里。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厉沉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苏晚的手,指尖冰凉。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手腕上因为输液而泛起的青痕,心里的悔意像是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医生说,苏晚是因为过度惊吓引发了应激性障碍,加上头部撞击造成了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这些天,厉沉舟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喂她吃饭,给她擦脸,笨拙地学着照顾人。他不敢再胡闹,不敢再开玩笑,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再刺激到她。

可他心里,却藏着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念头。

他怕。

怕苏晚醒来之后,再也不理他。怕苏晚看着他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恐惧和厌恶。怕他们之间,只剩下无尽的沉默和冰冷。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里,越扎越深。

下午的时候,护士来换过一次药,叮嘱厉沉舟看好输液瓶,快滴完的时候按铃叫她。厉沉舟点头应着,目光却一直黏在苏晚的脸上。

苏晚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蹙着,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细碎的梦呓,听起来像是在喊“别过来”。厉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看着输液瓶里缓缓下降的液面,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流进苏晚的身体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如果苏晚永远都醒不过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恨他了?

如果苏晚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争吵,不会再有伤害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是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厉沉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了一眼病房门口,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又低头看了看苏晚,她依旧闭着眼睛,眉头蹙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家里的那个仓库,里面还藏着一瓶敌敌畏,是以前用来杀老鼠的,一直没舍得扔。

厉沉舟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朝着病房门口走去。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敢回头,不敢看苏晚的脸,生怕自己会后悔。

他一路狂奔,冲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家里的方向赶去。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厉沉舟付了钱,跌跌撞撞地跑进楼道,冲进家门。他直奔仓库,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发抖。

终于,他摸到了那个棕色的瓶子。

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泛黄,上面写着“敌敌畏”三个字,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厉沉舟攥着瓶子,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瓶子里那浑浊的液体,心里的疯狂和理智,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她会恨我的……”厉沉舟喃喃自语,“她醒过来,只会更恨我……”

他像是被自己的念头蛊惑了,转身就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飞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葡萄糖换成敌敌畏,让苏晚永远都醒不过来。

回到医院的时候,输液瓶里的葡萄糖,还剩下小半瓶。

厉沉舟躲在楼梯间,等了十几分钟,确定没有护士经过,才悄悄溜回病房。

苏晚依旧沉睡着,没有丝毫察觉。

厉沉舟的手,抖得厉害。他拧开敌敌畏的瓶盖,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赶紧捂住嘴,生怕惊醒苏晚。

他小心翼翼地拔掉输液管上的针头,将瓶里剩下的葡萄糖液倒进垃圾桶,然后将敌敌畏一点点倒进输液瓶里。浑浊的液体,很快就填满了输液瓶,和透明的软管融为一体,看起来和普通的葡萄糖液,没有任何区别。

他又小心翼翼地将针头插回去,调整好滴速,然后将瓶子挂回输液架上。

做完这一切,厉沉舟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地落进苏晚的血管里,心里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疯狂。

他后悔了。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拔掉输液管,想要喊护士,想要挽回这一切。

可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苏晚,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的脸色,原本就蜡黄,此刻更是变得铁青,嘴唇发紫,看起来痛苦极了。

厉沉舟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苏晚痛苦的样子,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晚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

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疼,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碎了,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顺着喉咙,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下意识地朝着输液架的方向看去。

那瓶“葡萄糖液”,浑浊不堪,和她平时输的透明液体,截然不同。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目光,落在了瓶身上。虽然标签被厉沉舟故意挡住了,但那浑浊的液体,还有那股刺鼻的气味,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敌敌畏。

厉沉舟,把她的葡萄糖,换成了敌敌畏。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眼神慌乱的厉沉舟,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恐惧和悔意的眼睛,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次次地伤害她,一次次地把她推向绝望的深渊。他用刀子吓她,用假蛇吓她,用鬼戏服吓她,现在,他竟然想要她的命。

苏晚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丝疯狂,一丝绝望,还有一丝彻骨的寒意。

厉沉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的恐惧,瞬间放大到了极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要道歉,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晚没有哭,没有喊,也没有骂。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起手,拔掉了手腕上的输液针。

鲜血,瞬间从针孔里涌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厉沉舟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按住她的手,却看到苏晚做了一个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

她攥着那根还在滴着敌敌畏的输液针,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看着厉沉舟,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然后,她猛地抬起手,将那根锋利的针头,狠狠刺进了自己的颈动脉。

“噗嗤”一声。

锋利的针头,刺破了皮肤,刺穿了颈动脉。

鲜血,像是喷泉一样,猛地涌了出来,溅得厉沉舟满身都是。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厉沉舟。她的嘴角,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解脱。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微弱得像是一阵风,却字字诛心,“你赢了……我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那抹诡异的笑容,却永远地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厉沉舟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苏晚颈动脉里涌出来的鲜血,看着那染红了整张床单的殷红,看着苏晚脸上那抹解脱的笑容,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像是要把他的灵魂,彻底撕裂。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他踉跄着扑到床边,抱住苏晚冰冷的身体,“晚晚!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想用手按住她的颈动脉,想止住那不停涌出的鲜血,可那鲜血,却像是止不住的泪水,顺着他的手指缝,不停地往外流。

“我错了……我错了……”厉沉舟跪在床边,抱着苏晚的身体,嚎啕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恨我……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响彻了整个病房。

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

“快!快抢救!”

医生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炸醒了厉沉舟。

他看着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给苏晚做心肺复苏,看着他们拿着电击器,一次次地电击苏晚的胸口,看着苏晚的身体,一次次地弹起来,又重重地落下。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苏晚最后那个眼神,忘不了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忘不了她将针头刺进自己颈动脉的那一刻。

那一幕,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永远,永远都不会磨灭。

窗外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像是在为苏晚哭泣,又像是在为厉沉舟,奏响一曲绝望的挽歌。

厉沉舟跪在床边,看着被医生和护士围在中间的苏晚,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他知道,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万劫不复。

急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一下下灼在厉沉舟的眼皮上。他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指尖还沾着苏晚的血,黏腻的触感挥之不去,带着一股铁锈味,呛得他鼻腔发酸。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急救室门内传来的仪器滴答声,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扇紧闭的门,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苏晚将针头刺进颈动脉的画面——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她眼神里的绝望和嘲讽,还有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也染红了他的整颗心。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抓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像一只濒死的野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厉沉舟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晚晚,你别死……你千万别死……我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吓你了……”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双腿麻木,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是在为他的罪孽,敲打着一曲绝望的鼓点。

终于,急救室的红灯灭了。

那扇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

厉沉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冲了过去。他的脚步慌乱,差点摔倒在地,眼神里满是血丝,死死地盯着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他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狼狈不堪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火气。

厉沉舟的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医……医生……她怎么样了?她……她没事吧?”

医生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紧紧蹙起,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松缓,却又带着一股沉甸甸的警告:“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幸好送医及时,颈动脉的伤口不算太深,敌敌畏也只输进去一小部分,经过洗胃和解毒治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厉沉舟黑暗的世界。他浑身一颤,像是虚脱了一样,瘫软在墙上,眼泪汹涌而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脚都在发抖,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可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医生看着他,眼神里的怒意,再也掩饰不住。他往前一步,指着厉沉舟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几乎是吼出来的:

“厉沉舟,你他妈的,你能不能不要刺激病人了!”

这一声怒吼,震得整个走廊都嗡嗡作响。

厉沉舟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脸上的泪水,还在不停地滑落,却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看着医生愤怒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人本来就因为过度惊吓引发了严重的应激障碍,还有轻微脑震荡,情绪极其不稳定!”医生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厉沉舟的心上,“你倒好,不仅不安慰她,还把输液的葡萄糖换成敌敌畏?!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差一点,她就没命了!”

医生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从医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家属,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到底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仇人?!她是你的妻子啊!不是你用来寻开心、用来发泄的工具!”

“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别吓我’‘别杀我’,你听到了吗?!”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她的精神已经脆弱到了极点,你每一次的恶作剧,对她来说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你就这么恨她吗?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

厉沉舟站在那里,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钉进他的心脏里,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医生愤怒的脸,看着周围护士投来的异样目光,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像是潮水般,汹涌而出,将他彻底淹没。

是啊。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一次次地用恶作剧吓她,用极端的方式刺激她,美其名曰是想逗她开心,想让她注意到自己,可实际上,他只是在满足自己那点幼稚又卑劣的欲望。

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的感受,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心里的伤疤。他只知道自己难受,自己委屈,却忘了,苏晚才是那个被他伤得最深的人。

“我……我……”厉沉舟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眼泪再次决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她恨我……”

“怕她恨你?”医生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你这样一次次地伤害她,她才会真的恨你!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恶作剧,好好守着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养好身体,别再让她受半点刺激!”

医生的话,字字诛心。

厉沉舟缓缓地低下了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悔恨,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医生看着他这副样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病人现在还没醒,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别再做傻事了。”

说完,医生转身,朝着护士站走去。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医生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他狼狈的身影,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像是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

他抬起头,看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他知道,医生说得对。

他欠苏晚的,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守着她。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再也不会。

重症监护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仪器运转的嗡鸣,扑面而来。厉沉舟站在门口,脚步迟疑,身上穿着消毒后的隔离服,手里攥着一束蔫哒哒的白色雏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病床上的苏晚身上。

苏晚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脸色依旧是一片惨白,额头的纱布还没拆,手腕上插着监护仪的电极片。她没有看窗外,也没有看仪器屏幕,只是侧着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门口的方向。

当她看到厉沉舟的那一刻,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不是生气,不是嘲讽,也不是释然,像是一层薄薄的冰,覆在脸上,看得厉沉舟心里一紧。

他咽了咽口水,脚步放轻,一点点挪到床边。手里的雏菊,被他攥得更紧了,花瓣簌簌地往下掉。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哀求,“我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抹诡异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她的眼神很空,像是没有焦点,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厉沉舟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厉害。他把雏菊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想要去碰她的头发,却又缩了回来,生怕再刺激到她。

“晚晚,对不起。”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把葡萄糖换成敌敌畏,不该一次次地吓你,不该做那些混蛋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弄那些极端的恶作剧了,我以后天天陪着你,照顾你,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乞求。他看着苏晚的脸,看着她那抹不变的诡异笑容,心里的悔恨,像是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可苏晚,依旧没有理他。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笑容依旧诡异。她的手指,在被子底下,轻轻动了动。

厉沉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还在低着头,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说着自己的后悔。

突然,苏晚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输液针。

就是那根,她之前刺进自己颈动脉的输液针。针尖闪着冷光,沾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透着一股瘆人的气息。

厉沉舟的目光,落在那根针上,瞳孔骤然收缩。

“晚晚!你要干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苏晚已经扬起了手。

她握着输液针,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

针尖刺破皮肤,深深扎进了脖颈的肉里。

厉沉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晚的动作,看着那根针,一次次地扎进她的脖子,又一次次地拔出来。鲜血,顺着针孔,一点点渗出来,染红了她的衣领,也染红了白色的被子。

苏晚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好几个血洞。

可她,依旧带着那抹诡异的笑容。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手里的针,扎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深。

厉沉舟看着这一幕,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一种诡异的、扭曲的情绪,从他的心底,一点点冒出来。

他看着苏晚脖子上渗出的鲜血,看着那一个个血洞,突然,咧开嘴,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癫狂。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像是魔怔了一样,带着一丝兴奋,“你的脖子……好像喷壶啊……”

他一边笑,一边拍起了手。

掌声清脆,在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晚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了。她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手里的针,扎得更用力了。鲜血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染红了她大半的衣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值班大夫带着几个护士,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全都惊呆了。

大夫看着苏晚脖子上的血洞,看着她手里的输液针,看着旁边拍手狂笑的厉沉舟,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冲过去,指着厉沉舟的鼻子,怒吼道:

“厉沉舟!你他妈怎么不拦住她呀!”

这一声怒吼,像是一道惊雷,炸醒了魔怔的厉沉舟。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看着大夫愤怒的脸,看着苏晚脖子上的鲜血,看着自己还在拍着的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厉沉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悔恨,“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想要夺下苏晚手里的针。

可苏晚的力气,大得吓人。她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死死地攥着针,拼命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扎。厉沉舟根本拦不住她,反而被她推得连连后退。

“快来人!帮忙!”大夫大吼一声。

几个壮年男大夫,立刻冲了上来。他们一起扑过去,死死地按住苏晚的胳膊,想要夺下她手里的针。

苏晚拼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上的诡异笑容,依旧没有消失。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壮硕的男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按住她。

其中一个大夫,趁机夺下了她手里的输液针。

另一个大夫,立刻拿出纱布,按住了她脖子上的血洞。

鲜血,从纱布的缝隙里,一点点渗出来。

厉沉舟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看着苏晚被死死按住的样子,看着她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把苏晚推向了深渊。

这一次,他连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重症监护室里,仪器的嗡鸣依旧在响。苏晚的挣扎声,渐渐低了下去。大夫和护士们,手忙脚乱地给她处理伤口,给她注射镇静剂。

厉沉舟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脖子上渗血的纱布,心里的绝望,像是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毁了。

也毁了,他最爱的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这场无尽的悲剧,唱着一首悲伤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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