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后的清晨,带着洗过般的透亮。
天刚蒙蒙亮,薄雾就缠上了山海花田的田埂,像一层轻飘飘的纱。沾着露水的黄豆苗,一夜之间竟蹿高了半指,嫩绿的叶片上滚着圆滚滚的水珠,风一吹,便“啪嗒”一声坠进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泥土的腥气混着草木的清新,漫在空气里,吸一口,连肺腑都透着润。
谢怜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他披了件薄衫推开门,就看见墨尾蹲在院外的篱笆边,正盯着一株沾着晨露的狗尾巴草,爪子尖轻轻拨弄着草叶上的水珠,玩得不亦乐乎。
“墨尾,别闹。”谢怜笑着唤了一声,弯腰掬起一捧院角的井水洗脸。冰凉的水溅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就见花城端着刚温好的粥走出厨房,晨光落在花城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醒了?”花城伸手替他拂去发间沾着的草屑,“粥里加了莲子,清清爽爽的,正合晨时吃。”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喝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花田。薄雾渐渐散开,露出黑黝黝的土地,翻耕过的田垄上,一行行黄豆苗挨挨挤挤地立着,像一群朝气蓬勃的小娃娃。田埂上,已经有早起的乡亲扛着锄头走来,脚步声惊起了田边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进远处的树林里。
小海娃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谢怜哥哥!花城哥哥!你们看,黄豆苗长高了!”
他挎着个小竹篮,跑得满头大汗,竹篮里装着刚摘的野薄荷,叶子上还沾着露水。跑到石桌旁,他献宝似的捧出薄荷:“娘说用这个泡水喝,能解暑气,我摘了好多,分给大家!”
花城接过竹篮,指尖拂过带着凉意的薄荷叶,笑着点头:“海娃有心了,待会儿晒干了泡茶,定是极好的。”
小海娃咧开嘴笑,转身就往花田里跑,嘴里喊着要去看看自己的小花垄。墨尾见状,立刻甩着尾巴跟了上去,一人一狗的身影,很快融进了那片嫩绿里。
老水手和文书也来了,两人蹲在田埂边,手里拿着小锄头,正小心翼翼地给黄豆苗松土。文书手里攥着个小册子,一边记录,一边和老水手说着话:“照这个长势,再过半个月,就能施第一次肥了。伏雨过后墒情好,今年的豆子,怕是能结得比往年更饱满。”
老水手摸着胡子,目光落在油亮的土地上,眼里满是欣慰:“土地不欺人,你待它实诚,它便回馈你丰收。夏耘时流的汗,如今都化作了这苗儿的劲儿,值了。”
谢怜和花城也提着小锄头,走进了花田。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谢怜蹲下身,轻轻拨开一株黄豆苗旁边的杂草,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心里满是踏实。花城则在一旁,帮着乡亲们加固田埂边的排水沟,他动作利落,不多时,就把几处略显松散的土坡夯得结结实实。
太阳渐渐升高,薄雾散尽,花田里的人影也多了起来。姑娘们挎着竹篮,在田埂边采摘着野菜,欢声笑语随着风飘得很远;男人们则扛着锄头,在田里忙着松土除草,锄头起落间,带着泥土的芬芳。
晌午时分,日头渐渐烈了起来。绣娘带着几个媳妇,提着食盒来到田边,食盒里装着凉面和酸梅汤,都是解暑的吃食。大家围坐在树荫下,吃着凉面,喝着酸梅汤,聊着田里的庄稼,说着来年的花海,笑声在田野里回荡。
谢怜咬了一口酸甜的酸梅汤,抬眼望去,只见蓝天下的山海花田,一片生机勃勃。黄豆苗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土地的故事;稻草人戴着草帽,立在田埂边,守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花城坐在他身边,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汤汁,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谢怜抬眸看他,四目相对,眼里都映着彼此的身影,映着这片绿意盎然的田野。
“三郎,”谢怜轻声说,“等秋天收了豆子,我们就可以翻耕土地,准备播种来年的花种了。”
花城握住他的手,指尖相扣,声音温柔得像风:“嗯,年年岁岁,我们都一起。”
风掠过田野,带来黄豆苗生长的气息,也带来岁月静好的温柔。山海花田的夏日,在晨露与暖阳里,在乡亲们的笑语里,在两人相握的手心里,正缓缓铺展着,向着丰收的秋日,向着绚烂的来年,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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