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的烛火燃得稳,油痕在烛台积成半凝固的琥珀,映得案上《伏羲驱魔术》的绢册边泛着暖光。
执法官们垂首立在帐中,玄色官袍下摆扫过石板,带出细碎的响。
最前的老执法官攥着刑杖,杖头包铁磨得发亮,指节泛白——
那是前几日逼赵铁山画押时,攥得太狠留下的印子,此刻杖身贴在腿侧,凉得像冰。
陆云许没坐案后,就站在执法官们面前,弑师枪斜拄在脚边,枪身“公道不灭”的铭文与帐外天光撞了撞,泛着淡金。
他指尖捏着三枚共情符,黄麻纸吸了帐内的温气,软得刚好贴合指腹,符心白光顺着纹路慢慢渗,像晨露浸纸。
“诸位都是掌军法的老人。”
他声音平得像帐外的石板路。
“今日不用刑罚,只用这符,看看你们被邪祟缠上时,做了些什么。”
指尖一弹,三枚共情符化作三道白光,精准落在执法官眉心。
老执法官猛地闭眼,喉结狠狠滚了滚——
眼前瞬间铺开西校场的沙,士兵王二柱跪在地上,后背被鞭打得皮开肉绽,血渗过军袍,在沙上洇出点点红。
是他亲手判的“迟到当逃兵论处”,王二柱哭着说“我娘病了去抓药”时,他只觉得是狡辩,挥着刑杖喊“军法无情”。
“我……”
老执法官猛地睁眼,眼眶红得发亮,刑杖“当啷”砸在石板上,他踉跄着往前半步,声音抖得不成样。
“王二柱那孩子,后背的伤要养三个月……我竟把军法当成立威的棍子!”
旁边的年轻执法官也捂着脸,指缝里漏出呜咽——
他看见自己判小兵李三流放时,那孩子攥着娘绣的平安符,眼泪砸在符上,晕开了针脚。
陆云许抬手,掌心已凝出净心符。
九色灵力里,圣光白气裹着木系绿光,柔得像初春的雨,顺着符心往下淌。
“去。”
金光笼罩住执法官们,老执法官只觉一股暖意从眉心钻进去,顺着经脉往下淌,之前压在心头的偏执、戾气,像晒化的霜,顺着指缝往外流。
他摸了摸自己的刑杖,突然觉得那包铁杖头不凉了,反而透着点温。
“军法不是用来吓人的。”
陆云许捡起地上的刑杖,递还给老执法官,指腹蹭过杖身的磨痕。
“是弟兄们信你,把‘公道’二字交在你手里。上次你判赵铁山重刑,他夜里还在帮你补破了的帐帘——这才是军营的规矩。”
老执法官接过刑杖,指腹摩挲着杖头,突然躬身,甲片撞得轻响:
“少军主,我懂了。”
年轻执法官跟着躬身,声音里带着哑:
“往后判案,我先问自己三个问题——对得起弟兄的血吗?对得起军牌的字吗?对得起北境的百姓吗?”
执法官们齐齐行礼,刑杖拄在地上,戳得石板“笃笃”响,比任何誓言都实在。
帐内只剩陆云许时,他摩挲着绢册的补线——
那是宁无尘用山麻搓的,糙得磨指腹。
泛黄纸页上“守护人心”的墨字,被烛火映得发暖,他突然懂了宁元帅当年把绢册塞给他时的重量:
这术从不是斩妖的刀,是缝补人心的线。
九色元婴在丹田转了转,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走出中军帐,风卷着操练场的呼喝声过来——
是王二柱和李三在练枪,木枪撞得“砰砰”响,笑声混在里面,亮得像铜铃。
远处的北境城镇飘着炊烟,麦香顺着风过来,和军营的炊火味缠在一起。
新换的玄色军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将不畏死,卒不惜命”的字,被夕阳镀上金边。
陆云许握紧弑师枪,枪身符文的微光与军旗的金光遥相呼应。
他知道这场较量,胜的不是术法,是那些没被邪祟磨掉的战友情,是执法官们找回的初心,是百姓灶上的烟火气。
风掠过他的发,带着北境特有的干暖,他望着营中澄澈的眸光、城镇安宁的炊烟,突然笑了——
守住人心,就守住了北境所有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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