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核深处顾承泽的疯狂低语与仙女座黑洞诡异的脑电波纹，构成了宏观宇宙尺度的威胁。而在璃资本总部地下更深处的“清偿中心”，一种更加直接、更加残酷的微观能源经济，正以惊人的效率运转着。
迈克·詹森手臂上的金粒债单，如同一个冰冷的通行证，让他得以窥见这名为“蜂巢”的深渊。与其说是监狱，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活体能源工厂。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金属灼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肉味，令人作呕。
无数个透明舱体不再是独立的氧舱，而是彼此紧密堆叠，像极了养蜂场的蜂箱，只不过里面囚禁的不是蜜蜂，而是无法偿还债务的“呼吸税”囚徒。但他们早已不再仅仅为呼吸付费。
每个囚徒的胸腔都被手术切开，植入了一根短小但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柱状物——经过特殊生化处理的贫化铀燃料棒。粗大的线缆从燃料棒接口引出，接入舱体后方密密麻麻的电网系统。囚徒们双目空洞，身体因持续的辐射和能量抽取而不自觉地颤抖，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泽。
工厂中央，一面巨大的屏幕实时显示着电网负荷与债务清偿情况，冰冷的数据流无情滚动：
【单元A-734：负债者 张三】
【当前输出电压：2000V】
【本月累计输出：4.8万千瓦时】
【折合清偿债务：￥798,431.56】
【剩余债务：￥41,200,568.44】
【健康状态：衰竭（71%）】
“人肉电池……”迈克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冰冷的墙壁。他看到有些舱体内的囚徒输出功率异常之高，远超旁人，但他们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焦黑，甚至冒出缕缕青烟。
“高输出意味着高清偿率，这是他们获得自由的希望。”一个冰冷的工程师声音在旁边响起，毫无感情地介绍着，仿佛在描述机器性能，“我们鼓励良性竞争。当然，过载风险自负。”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舱体内突然爆发出刺眼的亮光！一名囚徒在极高的电压下无法承受，身体瞬间过载，如同短路的灯丝般亮起、燃烧，发出短暂的、被隔音玻璃压抑的凄厉惨叫，随即化为一具焦黑的骸骨，仍在持续通电，发出噼啪的声响。
“单元b-109，清偿失败。启动清理程序。”工程师面无表情地记录。
机械臂探入舱内，精准地夹起那具仍在冒烟的焦尸，投入一个高温熔炉。几秒钟后，熔炉另一侧出口，流出滚烫的、暗红色的金属溶液，注入刻有璃资本徽章和面值的模具中。
叮当几声清脆的响声。
几枚还散发着余热的、暗沉厚重的金属硬币被推出模具，上面清晰地印着：【￥100,000 - 能源信用币】。旁边的小字标注：此币由百分之百债务清偿贡献者骨灰合金压铸，含能量价值。
“看，他们即便失败，也最终融入了金融系统，成为了价值本身。”工程师拿起一枚还烫手的硬币，递给迈克，“这是最极致的循环经济。”
迈克猛地缩回手，仿佛那硬币会烫伤他的灵魂。
“谁…谁设计了这一切？”他声音沙哑地问。
“当然是姜璃女士。”工程师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崇拜，“她将能源生产、债务清偿、人力资源优化和货币发行完美结合。‘蜂巢’输出的电力不仅足以维持整个璃资本帝国的运转，还有大量盈余供应外部电网，创造额外收益。而这些…”
他指了指那些在舱体内颤抖的“电池”，“…他们通过自我燃烧，加速清偿债务，同时其最终价值被压铸为具有收藏和流通价值的硬通货。效率至高无上。”
迈克逃离了“蜂巢”控制室，乘坐电梯一路向上。越往上，空气越“洁净”，环境越奢华。最终，他来到了璃资本大厦的顶层观景台。
时值深夜，但纽约城依旧灯火璀璨。而其中最耀眼、光芒最盛、仿佛永不疲倦的，正是他脚下的璃资本大厦本身。无数的灯光勾勒出它锐利、冷酷的轮廓，塔尖直指星空，仿佛一顶巨大无比的、用无数生命和能源点燃的冰冷王冠。
这顶“王冠”的每一分光芒，都来自地下深处那些正在燃烧、衰竭、化为灰烬继而压铸成币的生命。
姜璃独自站在观景台的边缘，背对着他，俯瞰着她的王国。大厦的光芒映照着她绝美的侧脸，却无法温暖她眼中一丝一毫的冰冷。
“很美的景色，不是吗？”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正在努力清偿债务的灵魂。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生命，转化成了光，转化成了秩序，转化成了…价值。”
迈克走到她身边，看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胃里却翻江倒海。他看到的不是繁华，而是无数在地底呻吟燃烧的“电池”。
“你把他们变成了燃料！这根本不是金融，这是…屠杀！”
姜璃终于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讥诮：“詹森先生，你还是那么天真。金融的本质就是抽取能量，只不过以前抽取的是劳动力、是资源、是未来。我现在，只是让它变得更直接、更高效而已。他们自愿签署了协议，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偿债，包括…身体的使用权。”
她指向远方黑暗中一片相对黯淡的区域：“看看那里，没有价值的地方，连光都是奢侈的。而我，给了他们成为光芒本身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瞬间。”
就在这时，整座大厦的灯光，甚至整个纽约的电网，都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非常短暂，但迈克感觉到了，姜璃也感觉到了。
几乎同时，AI-K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来，只有姜璃能听到：“地核扰动加剧，北美电网基础频率出现0.01hz异常波动。‘蜂巢’输出受到干扰，17名单元过载失效。”
姜璃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她望向远方，仿佛能穿透地层，看到那个正在给她制造麻烦的疯狂意识。
“看来，‘燃料’的供应需要增加一些了。”她轻声自语，然后对迈克说，“詹森先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是成为照亮别人的光，还是…”
她没说下去，只是那目光让迈克明白，那未尽之语或许是“成为燃烧后的灰烬”。
璃资本大厦依旧彻夜通明，宛如一顶璀璨的王冠，但迈克知道，这王冠的每一道光芒，都浸染着地下深渊的绝望与焦糊味。这座焦躯之塔，既是姜璃权力的顶峰，也是人类被金融异化到极致的、可怕的地狱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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