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卫鞅站在渠边,看着农夫们弯腰插秧,裤脚沾满泥浆的孩童追逐打闹,忽然想起初到秦国时,那些修补渠堤的老人说的话:
“渠在,人心就在。”
他回头望向栎阳的方向,秦孝公派来的信使刚走,带来了宗室大臣们的最新弹劾——“商君乱法,民怨沸腾”。
“民怨?”卫鞅冷笑一声,指着田里忙碌的农人,对身边的侍从道,“去问问他们,是填不饱肚子的怨,还是怕丢了爵位的怨。”
侍从很快回来,带回了一捧新收的小米:
“他们说,今年的收成是往年的三倍,家里的娃能吃上饱饭了,还说……商君的法,比老天爷靠谱。”
卫鞅捏起一粒小米,放在掌心揉搓。
阳光透过指缝落在渠水上,碎成一片金鳞。
他忽然明白,赢承公挖渠,挖的是“生路”;
自己变法,变的是“活法”。生路在前,活法随行,人心自然聚如渠水。
可宗室的怒火并未平息。赢虔自被劓刑后,便闭门不出,却在暗中联络了一批老世族,整日在秦孝公面前哭诉“商君灭秦”。
这天,秦孝公召卫鞅入宫,屏退左右后,忽然咳了起来,帕子上的血比往日更浓。
“先生,”孝公喘着气,将一卷竹简推到卫鞅面前,“你看。”
竹简上是宗室联名的奏章,字字泣血,说卫鞅“刑及公族,动摇国本”,请求“逐商君,复旧制”。
卫鞅看完,面无表情:
“王上若信他们,臣这就收拾行囊。”
“寡人若信,就不会给你看了。”
孝公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寡人只是……怕撑不住了。”
他的病越来越重,夜里常咳到天亮,宗室们都说“这是上天罚秦变法”。
卫鞅沉默片刻,忽然道:“王上可还记得‘徙木立信’?那时百姓也不信,可木头动了,信就立了。”
“如今宗室闹得凶,只因他们的‘利’被碰了,等新法的好处落到每一户人家,他们的话,自然没人信。”
“可寡人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孝公的声音带着疲惫。
“王上放心,”卫鞅躬身一拜,“臣会让新法像赢渠的水一样,流进秦国的每一寸土地。就算臣不在了,它也断不了。”
孝公望着他,忽然笑了,像个孩子:“有先生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
这年冬天,秦孝公去世,太子驷继位,是为秦惠文王。
消息传到赢虔耳中,他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对着铜镜里那个丑陋的自己冷笑:
“商君,你的死期到了。”
很快,“商君欲反”的流言传遍咸阳。
卫鞅知道,这是新君与宗室的默契——
新君要立威,宗室要复仇,而他,就是那颗最合适的棋子。
侍从劝他逃:
“去魏国,去楚国,以先生的才能,在哪不能立足?”
卫鞅却摇了摇头,走到赢渠边。渠水结了薄冰,岸边的石碑上,“赢承公之渠,商君之法,皆秦之根”几个字被雪覆盖,却依旧清晰。
“我若逃了,新法就成了‘商君之私法’,他们刚好有理由废了它。”
卫鞅望着冰下缓缓流动的水,“我若留下,他们杀了我,却抹不掉新法带来的收成,抹不掉士兵手里的爵位,抹不掉郡县里的官吏——
法,已经活在秦人的日子里了。”
他回到商邑,没做任何抵抗。秦惠文王的士兵来抓他时,他正在给农人讲如何用新的农具耕地。
“商君,跟我们走一趟吧。”
士兵的声音带着不忍。
卫鞅放下农具,拍了拍身上的土:
“告诉王上,废不废法,他看着办。但别忘了,赢渠的水,断不得。”
车裂之刑那天,咸阳的百姓沿街跪拜,哭声震彻天地。
有人捧着新收的小米,有人提着刚织的布,想塞给卫鞅,却被士兵拦住。
卫鞅看着人群里那些饱经风霜却充满生气的脸,忽然笑了——
这些人,就是新法最好的墓碑。
他死后,秦惠文王果然没有废法。
宗室们欢呼雀跃,以为赢回了权力,却发现日子还是老样子:
耕织多的依旧免徭役,战场上斩了首级的依旧能升官,郡县的官吏依旧只认国法不认人情。
赢虔冲到朝堂上,对着秦惠文王怒吼:
“你为什么不废法?!”
惠文王冷冷地看着他:
“叔父以为,杀了商君,就能让百姓忘了饱饭的滋味?”
“就能让士兵忘了爵位的分量?法,早就不是他的法了,是秦国的法。”
赢虔愣住了,摸着脸上的疤痕,忽然想起卫鞅被抓那天,曾托人给他带了一句话:
“恨我没关系,别恨秦国的好日子。”
这年春天,赢渠的冰化了,渠水奔流,浇灌出秦国最丰盛的一季庄稼。
农人们在渠边立了块新碑,上面没刻字,只画了一条蜿蜒的水纹,像极了卫鞅温和的眉眼。
秦惠文王继位的第十年,秦国已非吴下阿蒙。
赢渠两岸的粮仓堆成了山,秦军的铁骑踏遍了河西,连曾经轻视秦国的魏国,都不得不割地求和。
可惠文王却常常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望着东方——
那里,六国正在合纵,想把这条西陲的“恶龙”扼杀在摇篮里。
“君上,”相国张仪风尘仆仆地从魏国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盟约,“魏、赵、韩、燕、楚,已在邯郸会盟,约定共伐秦。”
惠文王捏紧了拳头:
“六国合纵?他们真以为,秦国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弱国?”
“六国兵力加起来,是我军的三倍。”
指着函谷关,“他们想从这里打进关中,断我赢渠水源,让我军不战自溃。”
惠文王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赢渠,忽然道:
“赢渠若断,关中必乱。传寡人命令,让司马错率军守函谷关,务必保住水源!”
司马错是秦国的老将,曾跟着卫鞅打过河西之战。
他接到命令后,连夜赶到函谷关,却发现关下早已聚集了六国联军。
为首的是赵将赵奢,手里的长矛直指关上:
“秦贼!归还河西之地,否则踏平咸阳!”
司马错站在关楼上,望着黑压压的联军,忽然笑了:
“想断我赢渠?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战斗打响了。
六国联军像潮水般涌向函谷关,秦军的箭雨、滚石一次次将他们打退,可联军的人数实在太多,关墙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秦军的伤亡也越来越重。
“将军,粮草快不够了!”副将急报,“赢渠的运粮船被楚军截在了三门峡!”
司马错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没了粮,不用联军打,关里的士兵自己就会乱。
他登上关楼,望着远处的赢渠,忽然想起卫鞅说的“渠在,人心就在”。
“传我命令,”司马错拔剑指天,“打开粮仓,先给伤兵和百姓分粮!”
“士兵们,咱们守的不只是函谷关,是关中的万亩良田,是咱们妻儿的饱饭!想让他们挨饿吗?”
“不想!”秦军的吼声震得关楼发抖。
“那就拿起刀,让六国的人看看,谁才是关中的主人!”
秦军像打了鸡血,竟然冲出函谷关,与联军展开了肉搏。
赵奢没想到秦军如此凶悍,一时竟被打退了数里。
可联军毕竟人多,很快又卷土重来,司马错身中三箭,依旧拄着刀站在阵前。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参谋带着一支骑兵从侧翼杀出,为首的是个年轻将领,银甲白袍,正是惠文王的弟弟——赢华。
“司马将军,我来助你!”赢华的长枪如银龙出海,瞬间挑翻了赵军的旗手。
“是公子华!”秦军士气大振,跟着赢华杀向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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