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混杂着陈旧灰尘的味道,粗暴地灌入苏喆的鼻腔,将他从一片混沌的黑暗意识中强行拽了出来。
紧接着,是刺骨的寒冷。那不是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浸透了绝望、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丝丝缕缕地从他身下那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蔓延上来,渗透进他早已虚弱不堪的四肢百骸。
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部因长久的空匮而传来一阵阵痉挛性的抽痛。
这具身体,已然濒临极限。
苏喆甚至没有立刻睁开眼,他只是在一片令人心慌的黑暗中,先默默感受着这具新身体传来的种种濒死信号,同时,那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原主记忆,正与他属于“苏喆”的本我意识进行着残酷的融合。
殷喆,大雍王朝七皇子。生母乃一介浣衣局宫女,因貌美被醉酒的皇帝临幸,诞下他后便撒手人寰。无母族扶持,无圣眷恩宠,在这踩低捧高、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他活得像一株依附在华丽宫墙角落里的苔藓,卑微,沉默,且无人问津。
而如今,连这卑微的生存,也即将走到尽头。
三日前,他不慎在御花园冲撞了正得盛宠的丽妃娘娘的銮驾,被罚跪两个时辰。当夜便发起了高烧,随后被草草移入这偏僻破败的“静思院”——名义上是让皇子静思己过,实则,与扔进冷宫任其自生自灭无异。
记忆融合带来的眩晕与恶心感缓缓退去,苏喆的意识深处,一片冰冷的电子光屏如期亮起,毫无感情波动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
【检测到新世界锚点:编号021,宫斗皇子界。】
【身份载入:七皇子,殷喆。】
【原定命运线:于三日后,因“久病不愈”悄无声息地死于静思院。其存在将被彻底抹去,史书不留只字片语。后世研究者于故纸堆中推测,其死或与丽妃及其所出的三皇子党派斗争有关,成为夺嫡路上最早被碾碎的一颗无名尘埃。】
【核心任务:逆天改命,存活至上,收录本界核心天赋——权谋之术。】
【警告:本界法则压制强化,低武、低魔、无超自然能力。请宿主谨慎行事。】
“权谋之术……”苏喆在心中默念,同时艰难地掀开了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结着蛛网的昏暗房梁,以及因年久失修而斑驳脱落的墙壁。窗户纸破了好几个大洞,呜咽的冷风正从中肆无忌惮地钻进来,卷动着地上厚厚的尘土。屋内除了一张破木床,一张歪腿的桌子,再无他物。空气里弥漫着药渣馊掉后的酸腐气,混合着挥之不去的霉味。
典型的宫廷弃子,标准的悲剧开场。
苏喆尝试动了动手指,一阵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经历的世界多了,比这更糟糕的开局也并非没有。只是这个世界的“纯粹”性,反而让他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没有超凡力量可以借用,意味着一切的博弈都将回归最原始、也最残酷的人心与算计。
他轻轻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叶,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许。
“系统,”他在心中无声地发问,“调取本界基础信息,尤其是当前朝堂势力分布,皇子派系,以及……关于‘丽妃’与‘三皇子’的详细资料。”
光屏上数据流飞速滚动,片刻后,简洁的文字信息呈现出来。
【大雍王朝,国力中上,承平百年,暗流汹涌。】
【当前皇帝:殷邺,年号“景和”,在位二十八年,近年渐趋多疑,倦怠朝政,沉迷丹药。】
【皇子概况:序齿皇子七位,成年五位。大皇子(嫡出,居长,但资质平庸,母族渐衰)、三皇子(丽妃所出,聪慧机敏,圣眷正浓,母族势大)、四皇子(贤妃所出,礼贤下士,有贤名)、五皇子(生母早逝,由皇后抚养,与太子交好)、七皇子(殷喆,本文宿主)。】
【核心矛盾:储位未定,暗争日趋白热化。】
【丽妃:兵部尚书之女,宠冠后宫,性情骄纵,与三皇子绑定,是储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信息很基础,但足够勾勒出险恶的生存环境。他,殷喆,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因为一次微不足道的“冲撞”,便被卷入了这巨大的政治漩涡边缘,并且即将被第一个牺牲掉。
“久病不愈……”苏喆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病”是人为的?有多少“意外”是精心策划的?
他强撑着虚软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异常艰难。高烧虽退,但身体被这场大病掏空得太厉害,加上这三日恐怕连口水都难以及时送来,能吊着一口气已是奇迹。
必须尽快补充水分和食物。
就在他试图呼唤可能并不存在的宫人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
那不是正常宫人行走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苏喆心中警铃大作。来自末世精神力界锻炼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尽管这带来了更强烈的虚弱感。他迅速闭上双眼,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处于昏迷或沉睡状态,只留一丝眼缝,暗中观察。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人影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
借着破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苏喆看清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太监,面黄肌瘦,身上的太监服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但还算干净。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脸上满是惊恐与犹豫,一双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屋内,尤其是在苏喆“沉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张歪腿桌子旁,颤抖着手将小布包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粗糙的陶罐,里面似乎装着清水。他将陶罐轻轻放在布包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又变得更加害怕,转身就想溜走。
“站住。”
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小太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喆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小小的、恐惧的背影上。
“转过来。”他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尽管是其他世界)自然形成的威势。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道:“殿……殿下饶命!奴才……奴才只是……只是看殿下可怜,送点水来……奴才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喆没有理会他的求饶,他的目光越过小太监颤抖的肩膀,落在了那个小布包和陶罐上。
“那是何物?”他问。
“是……是些干净的伤药,和一点清水……”小太监声音发颤,“奴才……奴才以前受过殿下生母,云裳姑娘的一饭之恩……不敢忘……听说殿下不好了,才……才冒险……”
云裳?是了,原主那早已逝去的生母的名字。
苏喆沉默地看着他。这个小太监的恐惧不似作伪,那份藏在恐惧下的、微弱的善意,在他此刻敏锐的感知中也清晰可辨。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在这孤绝之境,可能找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支点。
他没有立刻表示信任或感激,只是用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愈发深邃的眸子,静静地审视着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里当差?”
“奴才……奴才叫小禄子,在……在杂役司当差……”小禄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杂役司,宫里最底层、最辛苦的地方。
苏喆心中念头飞转。丽妃和三皇子要除掉他,手段绝不会仅仅是放任不管。这三日的“病重”,恐怕少不了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这小禄子送来的药和水,是雪中送炭,但也可能是催命符。
他必须谨慎。
“小禄子,”苏喆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抬起头来。”
小禄子颤抖着,缓缓抬起头,对上苏喆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告诉我,”苏喆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清晰,“除了你,还有谁,‘关心’过本殿下的病情?”
小禄子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嗫嚅着,似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堵在喉咙里,不敢说出。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喆心中已然明了。
这静思院,并非密不透风的囚笼。它更像一个舞台,而他这场“病”,恐怕早已落在某些有心人的眼里。
他的逆袭之路,从睁开眼的这一刻,便已踏入了无声的刀光剑影之中。而他要运用的,将是融汇了过往二十个世界智慧与经验的,真正的——权谋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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