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明晃晃地洒在光洁的餐桌上，却丝毫驱散不了沈言心头的焦躁。
他坐在一个靠柱子的、相对隐蔽的位置，面前摆着一份刚打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但他连筷子都没动几下。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食堂的每一个入口，每一张流动的面孔。心跳快得不成样子，手心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萧彻怎么还不来？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盘旋在他脑海里。
昨晚发出那条邀约后，他几乎一夜没睡踏实，脑子里反复预演着今天见面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尴尬的沉默？直接的拒绝？还是更糟糕的，萧彻根本就不会来？
他怕。怕萧彻因为之前他的躲避而生气，怕萧彻已经改变了主意，怕那句“好”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最后的告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充斥在耳边，却让他感觉更加心慌意乱。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点开和萧彻的聊天框，那个孤零零的“好”字下面，是他小心翼翼发出的定位和座位描述。
他会不会真的不来了？
沈言拿起筷子，机械地扒拉了一口米饭。
就在他吃不下、坐立难安的时候，旁边一桌几个男生的闲聊声，像冰锥一样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耳膜：
“诶，你们刚看见没？校门口那边好像出事了！”
“看见了看见了！好像是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堵着一个人！”
“看着挺吓人的，被堵的那个个子挺高的，穿着黑t恤，有点像……3班的那个萧彻啊？”
“萧彻？不会吧？他怎么会惹上那些人？”
“谁知道呢，看着情况不太妙，那几个混混手里好像还拿着东西……”
“萧彻”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沈言脑海里炸开！
后面的对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萧彻被小混混缠上了？在校外？还有危险？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萧彻有危险！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人侧目。
但他完全顾不上了，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几步冲到旁边那桌，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变调，急切地追问：“你们说什么？！萧彻？！他在哪儿？校门口哪个方向？！”
那几个男生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焦急万分的眼神，下意识地指了一个方向：“就……就出校门右拐，第一个小巷子口那边……”
话音未落，沈言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食堂，速度快得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甚至忘了自己还穿着拖鞋，忘了桌上那份一口没怎么动的午饭，脑子里只有一个指令：去找萧彻！马上！
他拼命地奔跑着，午后的风带着热气刮过他的脸颊，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每一个都让他的呼吸更加困难。
“萧彻！萧彻！”他一冲出校门，就朝着男生指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和恐惧。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陌生的街道和小巷口慌乱地张望、寻找。
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他浑然不觉。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拖鞋跑掉了一只，脚底被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
终于，在一条堆放着些许杂物的、相对僻静的死胡同尽头，他看到了几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身影，看穿着打扮，正是那几个小混混。
而在他们中间，背对着他站着的，正是那个熟悉的高大背影——萧彻。
萧彻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活动”，他微微喘着气，黑色的t恤有些凌乱，沾了些灰尘，但身姿依旧挺拔。
他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周身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冷厉气息。
“萧彻！”沈言看到那个完好的背影，悬在喉咙口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巨大的庆幸和后怕让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萧彻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回过头。
当他的目光触及站在巷口、气喘吁吁、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甚至还赤着一只脚、手里不知何时下意识捡起了半块板砖的沈言时，他脸上那点冷厉瞬间冰雪消融。
他看着沈言那副狼狈不堪、却紧紧攥着“武器”、眼神里充满了未散惊恐和浓浓担忧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极其温柔、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笑容，缓缓在他唇角绽开，如同阳光穿透乌云。
“沈言？”他轻声唤道，朝着他走了过去。
沈言看到他走过来，这才像是彻底回过神，他扔掉了手里那半块可笑的板砖，也顾不上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几步冲到萧彻面前，仰起头，急切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检查起来，声音还带着跑岔气的喘息：“你……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啊？你说话啊！”
他的手指颤抖着，想去碰触萧彻的手臂，又怕弄疼他，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萧彻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看着他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湿漉漉的、写满了后怕的眼睛，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反复搔刮，又痒又麻，涌动着滚烫的暖流。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言那双无处安放、微微颤抖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我没事。你看，好好的。”
他顿了顿，看着沈言依旧苍白的脸，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揉了揉他汗湿的、凌乱的发顶，动作里充满了珍视，“倒是你，跑这么急做什么？还捡块砖头……你这是要帮我打架？”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轻柔的抚摸，听着他带着宠溺的“责备”，沈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萧彻的手很大，很暖，牢牢地包裹着他的，带来一种安心感。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叫了一句：“萧彻。”
“嗯？”萧彻应着，低头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耐心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后，他就感觉到沈言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用力，反握住了他的。
紧接着，沈言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汗渍，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笨拙的勇气。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拽住了萧彻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拉——
在萧彻完全没反应过来、惊愕的注视下，沈言踮起脚尖，仰起头，将自己柔软而带着些许凉意的唇瓣，生涩地、重重地印在了萧彻的嘴唇上！
这是一个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磕碰了一下牙齿的吻。
短暂，仓促，却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两人之间所有朦胧的界限。
沈言一触即分，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立刻松开了手，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他不敢看萧彻的眼睛，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你不是说……要试试谈恋爱吗？”
萧彻彻底愣住了。唇上那短暂却清晰的触感还在，带着沈言特有的、干净的气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像只煮熟的虾子却偏偏要装作很镇定的少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喜悦如同烟花，在胸腔里噼里啪啦地炸开，绚烂得让他几乎眩晕。
他……他主动亲他了？还说……试试谈恋爱？
萧彻的脸，破天荒地，也迅速漫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晕，连耳根都未能幸免。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一把将眼前这个勇敢得可爱的小傻瓜紧紧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响在沈言耳边：
“试！马上试！”
他低下头，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沈言散发着汗味和阳光气息的颈窝里，低低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确认，又像是宣誓：
“我们谈恋爱，沈言。就现在开始。”
僻静的小巷里，横七竖八躺着呻吟的混混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阳光透过高墙的缝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温暖而动人的轮廓。
最终以一个生涩的吻和一句坚定的回应，为这段懵懂的青春，拉开了全新的、甜蜜的序幕。
沈言靠在萧彻坚实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自己同样失控的心率，脸上烫得厉害，心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温热的蜂蜜，甜得发腻，还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奇异的平静。
好像谈恋爱，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诡异”。
尤其是，和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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