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话一出，院里顿时都安静下来。
周婉清猛地抬起头，眼神躲闪着，不敢再与任何人对视。
而一直气定神闲、仿佛真是个路过“好心人”的明衍，原本插在军装口袋里的手，缓缓拿了出来。
他抬起眼，对上了云栖那双清冷的眸子。
她此刻的眼神，明确地告诉他 —— 她生气了。
明衍的心，沉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涌上心头。
他没想到……
她会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当众点破他的谋划，将他置于一个难堪的算计者位置。
在他预想的剧本里，她应该对楚怀瑾的“不检点”感到失望，应该顺势解除这碍眼的婚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那种冰冷的、带着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此时，楚怀瑾也反应过来，指着周婉清：“我说呢！你怎么就跟块牛皮糖似的，莫名其妙老来找我麻烦？原来你是带着任务来的！是有人指使你故意接近我，好破坏我跟栖栖的婚事，是吧？！”
周婉清脸上挂不住，又羞又恼：“你说我找你可以，但我什么时候找你麻烦了？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楚怀瑾气得跳脚，“我一出门，你就碰瓷！不是故意撞我车，就是往我身上撞！这还不叫找麻烦？！”
周婉清暗暗翻了个白眼：“傻子！” 随即看着周世昌，“爸，我们走吧。他这样脑子缺根筋的，不太适合我。”
周世昌朝明衍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衍眼底是一片沉郁的平静，声音有些低哑：“你们先走，剩下的……是我的事。”
周世昌点头，连忙拉着女儿离开了楚家这个是非之地。
“大帅也请离开，接下来是我们两家自己的事情。”云栖看着明衍，语气很冷。
“阿栖……别生气。”明衍走到云栖身侧，“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做，以后我不会了。”
楚怀瑾快走两步，贴在了云栖的另一侧，哼道：“骗鬼呢！”
云鹤鸣将这暗潮汹涌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明衍：“大帅！你今天这又是报信，又是‘主持公道’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等明衍回答，楚怀瑾就抢着开口：“我知道。周婉清的事情，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我跟栖栖结不成婚。”
被当众揭穿所有算计，明衍的脸上却没有慌乱或尴尬。
他收敛了周身的气势，朝着在场的所有长辈，弯下腰：“云伯父，楚伯父，还有两位伯母，非常抱歉。”他直起身：“是我安排了周小姐接近楚少爷，也是我引导了今天的局面。”
“因为……我喜欢阿栖。”
“从很久以前，就喜欢。”
“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妄图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让云楚两家退亲。”
“一切都是我的错。晚辈……任凭伯父伯母责罚。”
四周一片死寂。
云鹤鸣脸上的怒气尚未消散，但眼中却多了几分惊愕和复杂的审视。
倒是苏歆柔，心思更为细腻敏感。
她看向楚世铮夫妇：“周小姐这件事，说到底，受影响的还是怀瑾这孩子，主要还得看弟妹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们云家不便多嘴。”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明衍，眼神平和：“至于明大帅你对小栖的想法……我和她爸，向来不过多干涉她的选择。所以她的婚事，由她自己说了算。我们尊重她的意愿。”
云鹤鸣轻轻搂住了妻子的肩膀：“楚兄，你看是否需要我们回避？”
楚世铮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被算计的窝火，摆了摆手：“不用！既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明衍如今手握重兵，掌控省城，真撕破脸对楚家绝无好处。
所以，楚世铮刻意避开与他正面对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事说来也是因祸得福，小栖如此信任怀瑾，两人感情就更稳固了，我们做父母的看了打心眼儿里高兴。”
明衍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既然楚伯父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云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么，还请大帅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云、楚两家多年的交情，不是随便什么手段就能轻易破坏的。”
明衍缓缓抬起头，对上云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好。”
“今日之事，是明衍冒犯，行事欠妥。”他面对云鹤鸣几人，微微颔首，姿态放得极低，“出于歉意，往后若是云、楚两家，有任何需要用到明某的地方，无论是生意上的关卡，还是路途安全，亦或是其他棘手事务，尽管派人来知会一声。明某必当尽力相助，绝不推辞。”
楚世铮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的火气又消弭了几分：“明大帅客气了。既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罢了。我替小儿做主，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谁都不要再提。”
“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商量其他事情了。阿栖……”明衍再次将目光转向云栖，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翻腾，“我先走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只是在即将踏出门槛时，他的脚步顿住，仿佛在等待什么。
身后，一片寂静。
云鹤鸣和苏歆柔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楚世铮夫妇也沉默着。
云栖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但她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短暂的停顿之后，明衍不再犹豫，迈步离开。
军靴踏地的声音彻底远去，楚怀瑾夸张地舒了一大口气，凑到云栖耳边：“栖栖，我们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感觉主人他离开的时候，那背影都快哭了似的……”
云栖侧过头，鄙夷地瞥他，语气凉凉：“怎么？心疼了？”
“那倒不是！”楚怀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觉得后背发凉。栖栖，等以后回去，主人要是找我算账，你可一定要救我。”
“行了，放心，我不会让他动你的！今天这一闹，倒是给了我们合适的开口机会。趁现在，我们赶紧把该说清楚的事情，跟家里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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