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魔馆那庞大而精密的日常机器，在星暝重新坐镇中央调度室后，终于又找回了它应有的、带着些许阴森效率的节奏。账单被按时处理，采购清单变得清晰合理，就连女仆们的排班都恢复了那种令行禁止的条理——当然，这架机器偶尔还是会迸出点不按套路出牌的火花，比如某位顾问突然兴起的“改良版清洁魔法”把走廊变成黏糊糊的胶质沼泽，或者某位清洁工小姐因为嫌吵而试图把捣乱的某顾问拆成零件。
星暝坐在他那张堆满文件却异常有序的书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水晶平光镜（纯粹是为了增加一点无形的威压），指尖拂过弗朗切斯科最新呈报的消息。墨水是托斯卡纳的上等货，字迹工整如印刷体，连那些不便言明的“特殊活动经费”和“竞争对手意外沉默抚恤金”都用了只有双方心照不宣的商业暗码，清晰而冷酷。
“还算上道。”他低语，嘴角掠过一丝近乎无情的满意。外部渠道的稳定是棋盘上的定式，那个意大利人比赌局中的老千更懂得审时度势。然而，真正让他紧绷的神经稍感舒缓的，是馆内那无形坚冰的消融。就连总像一抹徘徊于往昔阴影中的苍白剪影、与周遭现实隔着层毛玻璃的胡桃，近来在公共区域露面的频率也悄然增加。
他取下眼镜，揉了揉因长时间阅读而酸涩的鼻梁，目光投向窗外。暮色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晕染吞噬着天际最后一线暗红，属于血族敏锐感官和清醒思维的夜晚帷幕正缓缓拉起。
“十五天……就是今天。”他想起了萝瑟茉那封信。起身时，他顺手捞起桌角那个阿麟赠送的黄铜镂空香薰球，香气依旧。
“但愿今天，‘好运’指的是别再把什么据说是维奥莱特传下来的东西炸上天。”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它揣进内袋，像揣着一个毫无依据的心理安慰符，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图书馆始终是红魔馆里最能让他心律平缓、思维清晰的所在。推开门，他一眼就看见小恶魔4号百无聊赖地趴在借阅台后面，下巴抵着光洁的台面，面前摊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眼神涣散，显然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看见造访者的熟悉面孔后，她的脸上又瞬间堆砌起过分灿烂、以至于显得有些虚假的笑容：“晚、晚上好呀星暝大人！您大驾光临是需要查阅高深莫测的魔法典籍，还是想找点轻松有趣的休闲读物？”
“并非如此。”星暝摆了摆手，视线转向阅览区的方向。在由无数书架分割出的静谧孤岛上，爱莲正对着一本堪比城门砖厚的古籍苦苦钻研。她眉头紧锁，嘴唇无声翕动，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空中描摹着笔画，身边已经垒起了十几本同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部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气息。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刚把那个冰凉的香薰球掏出来放在桌上，图书馆的门又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但愿我的到来，没有打断诸位汲取智慧的进程。” 萝瑟茉的声音平稳地滑入室内，像一块冰投入微温的池水，瞬间让空气里弥漫的些许慵懒紧绷起来。
“老师！” 爱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起头，脸上绽放出的光彩瞬间驱散了之前的苦恼阴云，她下意识要起身，膝盖却碰倒了脚边垒起的一摞书。
“不必起身。” 萝瑟茉对她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见到爱莲安然无恙且仍在用功的柔和微光，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如水、却深不可测的凝重。她的目光在星暝脸上停留一瞬，掠过他手边那个不起眼的小铜球，然后才步履无声地进来。
星暝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管家式的无奈：“欢迎大驾光临，萝瑟茉小姐。不过，下次您或许可以考虑让门房通报一声，或者至少……从正门逐步进来？您这样总是‘倏忽而至’，我担心负责警戒的成员们，会逐渐对自己的职业素养产生深刻的怀疑。”
“我本身位于红魔馆的白名单之上。” 萝瑟茉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优雅落座，姿态从容地将一缕垂落肩头的紫色发丝别回精致的耳后，“况且，我今日专程前来，正是为了履行十五日前信函中所作的约定。之所以将日期定得如此确切且不容更改，并非故弄玄虚或追求戏剧效果，而是彼时我对整个计划的可行性仅有理论框架与概率计算，缺乏关键性的实证支持。唯有在取得确切的、可被验证的阶段性成果之后，与各位进行实质性商讨方具备必要性与现实基础。”
“哦？” 星暝身体微微前倾，“听这意思，您不仅带来了‘成果’，这‘成果’本身……恐怕还附带了一些‘烫手’的属性？”
萝瑟茉没有立即接话。她缓缓抬起右手，手掌向上，五指舒展。没有咒文吟唱，没有炫目的光影特效，图书馆内充盈的、近乎惰性的背景魔力仿佛受到无形之手的精妙拨弄，温顺而迅捷地向她掌心上方汇聚。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透明涟漪，光线在那一点发生细腻的扭曲与折叠。紧接着，一柄长枪的轮廓由淡至浓，由虚化实，如同从深水之中缓缓浮起，最终清晰地呈现于众人眼前。
它并未散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压或耀眼夺目的神光，相反，通体呈现出一种沉黯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哑光色调，介于历经岁月沉淀的暗黄与深不可测的沉黑之间，质感奇特。枪身线条流畅至极，并无冗余装饰或过分华丽的雕琢，却自然流露出一股跨越了无数时间、见证过神国兴衰与英雄陨落的厚重与威严。材质难以界定，看似历经锤炼的古老金属，却又隐隐透出木质般的温润纹理与生命脉络；看似神木雕琢，却在偶尔角度变换间闪烁出只有最顶级合金才具备的冷硬光泽与魔力亲和。枪尖造型内敛，并非特别纤薄锐利，但其上深深镌刻、几乎与材质融为一体的卢恩符文却复杂得令人目眩神迷，即便处于完全静止的沉眠状态，也隐隐辐射出一种足以洞穿因果、撕裂概念的锋锐感，让长时间凝视它的人感到眼球微微刺痛，灵性示警。
“这是……” 星暝下意识地出口。即便对所谓“神器”缺乏系统性的研究，眼前这柄枪本身那种超越凡物的“存在感”，也强烈到无法被任何敏锐的感知所忽视。
“冈格尼尔。永恒之枪，贯穿命运的神矛，主神奥丁的权柄象征……后世典籍赋予它的称谓繁多。此刻悬浮于此的，即是其在当前物质界的一种稳定显现形态。”
小恶魔4号嗖地飞到近前，绕着悬浮的长枪打着小圈，伸出手指想碰又猛地缩回，眼睛里满是惊叹与好奇：“哇啊！看着就……就好有分量！这质感，这纹路……感觉摸一下都会沾上几千年的灰尘和故事！”
爱莲也走近几步，她歪着头，专注地扫过枪身和那些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符文，轻声细语道：“老师……它好像，在‘深眠’？”
星暝从最初的视觉与冲击中缓过神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萝瑟茉，语气带着探究：“这东西……你是怎么从神话传说里直接‘请’出来的？别告诉我是用哪个古代仪式跟那边‘快递’过来的，邮费恐怕不便宜。”
“并非我‘找到’或‘请来’它。” 萝瑟茉摇了摇头，神色变得异常严肃，“真正定位并试图获取它的，是真祖。综合过去语焉不详近乎疯狂呓语的古老典籍与当下我所观察的迹象种种进行交叉分析、逆向推演后，我得出了一个推论——真祖所掌握的核心权能之一，其本质，应当是，「命运」。”
她看到星暝蹙起的眉头和略带困惑的眼神，进一步解释道：“这并非全知全能，更像是一种被极端特化、定向强化了的、对信息流动——我们可以将其认为是编织事件的‘命运丝线’——的‘阅读’能力，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受到严格限制的‘拨动’或‘引导’能力。他可能窥见某些事件大致的流向趋势与关键转折节点，甚至能够通过自身在关键时刻的选择与行动，对节点的走向施加影响，使其轨迹发生有利于他的偏转。当然，这种能力必然存在强大的、多方面的制约：或许是世界本身带来的修正力与反噬，或许是他需要支付的、我们尚未知晓的巨大代价，也或许存在更高位格存在的无形限制。否则，命运的轨迹早已被他按照个人意志肆意篡改得面目全非，而非如今这般仍需潜伏、谋划的局面。”
“一个能提前‘瞥见’剧本未来的对手么……” 星暝低声咀嚼着这句话，“这比单纯的力量碾压、法术对轰要麻烦和棘手无数倍。意味着我们很多基于常理的谋划和应对，可能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算计。”
“正是如此。” 萝瑟茉的语气带着沉重的肯定，“而冈格尼尔的突兀现世，极有可能就是这种能力特性的一次直接体现与应用。我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设法截获并破译了真祖麾下一支队伍的零星情报残留。他们没有任何常规情报工作意义上的搜寻行为——没有查阅相关古籍传说，没有追踪异常能量波动，没有走访可能的遗迹地点。根据其中一名成员在极度放松状态下近乎梦呓般的混乱描述，他们只是在某个像是被预先设定的特定时刻，突然集体‘感觉’到了，就像脑海中被直接植入了一幅清晰无误的地图，精确标注着神枪埋藏洞窟的位置。”
图书馆里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小恶魔4号紧张地捂住了嘴，爱莲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指节有些发白。
“然而，推导至此，出现了两个令我极度不安且难以解释的矛盾点。第一，他为何不亲自出手？以他的能力与对‘命运’的干涉权能，亲自前往夺取理应万无一失，将风险降至理论最低。为何要假手属下，平白增加任务暴露、失败乃至神器被第三方截获的变数与风险？这恰恰给了我利用信息差、进行跟踪、伏击并最终夺得冈格尼尔的机会窗口。第二，” 她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紫眸深处仿佛倒映着深渊的暗影，“我们所经历的这一系列‘成功’——包括我能成功截获那支小队的情报、进行远距离隐蔽跟踪、选择最佳时机介入、乃至最终从其手中夺得冈格尼尔——这一切，会不会，本身也是他庞大‘预见’图景之中的一部分，甚至是他出于某种更深层目的而‘默许’或‘暗中引导’的结果？我们此刻因夺得神器而产生的些许振奋或希望，是否正欣然踏足一个更为深邃、黑暗、致命的陷阱入口？”
“咳咳，打住打住，先别急着想得那么糟。我们往没那么吓人的方向想想。说不定就是他的那所谓命运能力出了问题，或者他本身也是一知半解？再不然，这柄破枪好歹是正牌神器，自带‘反预言’、‘抗因果’的顶级附魔？他要真能事事料定如神，早该搬个王座坐在家门口，喝着血酒等着全世界所有人排队来朝拜了，还用得着东躲西藏、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阴谋？” 星暝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甚至略带调侃，但连自己都感觉这番乐观假设在现实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萝瑟茉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反驳这种可能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或许吧，但愿是我陷入了自我构建的恐惧螺旋。但无论如何，基于现有信息，冈格尼尔落入我们手中的事实，无法长久隐瞒。此物，绝不能被真祖掌控。” 她将视线重新投向那柄静静悬浮的暗色长枪，“将其留置红魔馆存在风险。它本身就是一个无法遮掩的、高强度的命运信标，会持续吸引最危险、最贪婪的视线聚焦于此。此外，它目前的状态令我困惑。我动用了七成以上的分析魔法与古代鉴定仪轨，结果显示它被一种极其古老、复杂的封印彻底禁锢，对外界绝大多数刺激近乎绝缘。如果没有特定的、或许早已失传的‘钥匙’，或满足一系列未知的、可能极为严苛的触发条件，它或许将永远保持这副姿态——一件承载着惊天动地传说、却仅是具有历史与艺术价值的沉重遗物……或者说，‘昂贵的摆设’。”
“摆设？” 星暝挑眉，“我当初……因缘际会得到过一把据说也挺有来历的旧剑，一开始不也跟块死铁一样？后来不照样活蹦乱跳，脾气大得很，还特别挑嘴。”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那份隐晦的较劲，又或者仅仅是亿万分之一概率的、纯粹的巧合——
冈格尼尔那毫无生气、仿佛亘古死寂的暗沉枪尖之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点。光点明灭不定，节奏缓慢，却又顽强地存在着，与沉黯的枪身形成了刺目而诡异的对比。
“诶？！快看枪尖！” 小恶魔4号第一个惊呼出声，指着那点红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附在那点突兀出现的红光上。星暝心中莫名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几分好奇与验证的心态，他伸出手，朝着那暗沉冰凉的枪柄握去。
“星暝，别直接接触！可能存在未知风险！” 萝瑟茉的警告带着急促与严厉，指尖已然亮起准备干预的魔力微光。
但星暝的手指已经稳稳地握住了枪柄中段。
暗红色的光芒并非爆炸式迸发，而是如同自枪柄与手掌接触点苏醒的巨龙，瞬息之间奔流贯穿了整个修长枪身。原本沉黯哑光的材质在红光流淌过时变得近乎半透明，内里仿佛有熔岩般的炽热能量在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奔腾，那些镌刻的、原本静止的卢恩符文次第亮起深邃幽暗的光芒，不再是死板的雕刻，而是化作了流淌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魔力轨迹！整柄长枪在星暝手中自主地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嗡鸣，与他手掌接触的地方传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血肉相连般的契合感，冰凉与温热交织，沉重与轻灵并存，仿佛这柄传说中的神枪在他手中“活”了过来。
萝瑟茉脸上的惊愕清晰可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急速思考的光芒。爱莲掩住了嘴，自然也是说不出什么话。小恶魔4号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差点撞到旁边的书架上。
“啧啧，有趣，真有趣。” 不知何时，魅魔已经懒洋洋地飘在某个书架的转角处，视线饶有兴致地在星暝和他手中的枪之间来回扫视，“看来我们的大管家，和这柄老掉牙的神话纪念品，波长意外地合拍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乌龟看绿豆’？”
星暝没空理会她那充满恶趣味的调侃，他掂了掂手中光华流转的“冈格尼尔”，那股奇异的共鸣与模糊的掌控感越发清晰。
“它好像……真的‘认’我？” 他不太确定地低声自语，一个大胆的、或许有些鲁莽的念头随即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既然都说它有什么‘投出必中’、‘贯穿万物’、‘自动回归’的特性，那我们何不……当场做个实证测试？” 他转身就面向图书馆那扇巨大的彩色玻璃拱窗。
“等等！星暝！立刻停下！” 萝瑟茉瞬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骤变，霍然起身，“你根本无法预测它的具体行为模式和最终落点！万一它……”
“放心～我就简单测试一下，目标就设定为……” 星暝打断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无比。他深吸一口气，手臂后引，身体微微侧转，腰背绷紧，做出了一个投掷标枪的预备姿势，然后用自认为足够清晰、充满意念力量的声调，对着手中红光氤氲的长枪宣告：
“聆听号令，贯穿命运之枪冈格尼尔！以此刻持有者之名，我令你——飞向吾之宿敌，真祖该隐的隐匿巢穴，将其藏身之地彻底洞穿、粉碎、归于永恒的寂静与虚无！”
“星暝！你疯了吗？！快住手！”
然而星暝的动作更快！话音未落，他腰腹骤然发力，全身力量如同拧紧的弓弦瞬间释放，手臂肌肉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气力，将手中那柄仿佛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神枪，朝着窗外沉甸甸的、繁星点点的深邃夜空，狠狠地、决然地投掷出去！
嗖——！
暗红色的流光脱手而出，在空中瞬息膨胀、加速，化作一道绚丽而致命、拖着长长尾迹的虹芒，毫无阻滞地没入远方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余下一条渐渐淡去、消散的红色光轨，和室内因空气被急速抽取又回填而产生的紊乱气流，吹动了书页和众人的发梢。
图书馆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脏不自觉地悬起，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那片吞噬了一切的、静谧到可怕的夜空。
一秒，两秒，三秒……夜空深邃依旧，繁星冷漠地眨着眼，毫无异动，仿佛那柄神枪就此一去不复返，融入了宇宙的黑暗背景。
“看，我就说嘛，” 星暝转过身，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能它根本没锁定有效目标，或者飞太远迷失在某个空间里了，再不然就是这传说本身就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毕竟年头太久，就算是神器，零件老化、法则效力衰减也是有可能的嘛……”
他的自我安慰、兼带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话语还没说完。
远方的天际，一个暗红色的小点突兀地、无声无息地亮起，仿佛一颗刚刚睁开、充满恶意与毁灭欲的恶魔之瞳。
紧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小点以令人思维冻结的恐怖速度疯狂放大、逼近！那赫然是刚刚飞出去的冈格尼尔！但它此刻展现出的威力与离开时判若云泥！枪身被放大了数倍不止，通体燃烧着熊熊的、仿佛来自深渊炼狱的暗红烈焰，拖曳着长达数百米、如同彗星般照亮了小半边夜空的炽烈尾迹。它并非直线返回，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无比的弧线，目标明确无误——正是红魔馆，更精确地说，是他们所在的这扇窗户，这个房间！
“什么鬼东西？！” 星暝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荒谬绝伦的感觉，“搞错了！目标错了！回来！不对……冈格尼尔！我命令你立刻转向！停下！目标取消！”
暗红彗星对他的精神指令和大声呼喊充耳不闻，反而进一步加速，恐怖的威势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皮肤刺痛，毛发倒竖，灵魂深处响起尖锐的警报。图书馆内的魔法灯开始疯狂地明灭闪烁，书架上的书籍哗啦作响，一些脆弱的物品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拦……拦住它！快！所有防御手段！” 星暝对着旁边喊。
“拦？” 魅魔不知何时已经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沏了杯茶，“你自己亲口说的，‘必中之枪’。‘必中’的概念，拿什么拦？靠你管家先生签署的维修申请单，还是靠存在地下室里的备用棺材板？”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把这地方连同我们一起轰成基本粒子吗？！” 星暝看着那越来越近、仿佛携带着一个小型太阳能量、要将一切物质与存在都彻底湮灭的暗红彗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逆流，大脑一片空白。
小恶魔4号已经抱着脑袋，整个人蜷缩到了借阅台底下，带着哭腔喊：“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星暝大人！我们来世再会吧！记得给我烧点魔界特供的糖果啊呜呜呜……”
萝瑟茉脸色苍白如纸，却毫无退缩之意。她将自身魔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层层叠叠展开的、由无数璀璨紫色符文构成的立体防御矩阵，矩阵光芒大盛，发出高频的嗡鸣，试图构筑起最后的壁垒。爱莲则紧紧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祈祷或凝聚魔力。
轰隆隆隆——！！！！
无法用任何世间言语准确描述的终极巨响！整座宏伟的红魔馆如同被无形的天神巨锤以开山裂地之势狠狠砸中，发生了剧烈的摇晃与震动。以图书馆为核心，大半个建筑侧面被硬生生“抹去”了一大块，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边缘呈现高温熔融琉璃与结晶化岩壁的、直达建筑内部的恐怖空洞，上层结构因此失去支撑，发生可怕的倾斜与塌陷！浓密的、混合着尘埃、烟雾与未散尽能量的灰黑色烟柱如同巨兽喷吐的吐息，翻滚升腾，直冲夜空。
时间过去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实际上可能只有令人煎熬的五六分钟），弥漫的、带着浓烈焦糊味的烟尘才稍稍沉降，惨淡的星光，透过那狰狞的巨大破洞，勉强照进了图书馆——或者说，曾经是图书馆的那片区域。
“咳！咳咳咳咳……” 一堆坍塌的、原本用于存放禁忌法术的厚重书架和碎裂的装饰性黑曜石板下，传来艰难而剧烈的咳嗽与蠕动声。星暝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从下面挣扎着爬了出来，耳朵里除了尖锐持久的耳鸣什么也听不见，嘴里满是灰尘和血腥味。他晃了晃晕眩沉重的脑袋，甩落头发上的灰土、纸灰、冰凉的金属熔渣和不知名的粘稠碎屑，视线模糊地聚焦，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柄“万恶之源”、“灾星本星”——冈格尼尔，正斜斜地插在离他不到十步远的一片龟裂、焦黑的废墟上，枪身恢复了那种沉黯古朴、仿佛刚从某个远古遗址挖出来的无害模样，安静得如同最普通的装饰品。
“叔父！叔父！你在哪里？！回答我！” 伊莉雅焦急的喊声从废墟外围、被烟尘遮蔽的方向传来，伴随着甚至撞到障碍物的杂乱呼啸。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开几块挡路的、还在冒着青烟与刺鼻气味的碎裂装饰冲了进来，血红的眼眸瞬间锁定满脸黑灰污渍、衣服破烂不堪、嘴角甚至有一丝未擦净血痕的星暝，立刻扑到他跟前，冰凉颤抖的手胡乱地在他脸上、脖颈、胸口摸索，语无伦次，“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流血了！你流血了！骨头呢？！骨头有没有事？！身体！你的身体稳定吗？！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
“没、没事……真的……” 星暝被她摸得伤口生疼又尴尬，连忙抓住她乱动的手腕，“皮肉伤……可能有点内出血……骨头大概没断……断了反正也能好……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受伤？”
萝瑟茉从一堆散发着黯淡失败魔法灵光、几乎化为灰烬的古籍残骸后略显踉跄地站起身。她深紫色的法袍下摆被撕裂了长长一道，沾满了黑灰，紫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凌乱地披散着，沾满尘埃。魅魔不知何时已经姿态悠然地坐在了一段歪斜但奇迹般尚未完全倒塌的窗台上，甚至轻轻鼓了鼓掌。爱莲被小恶魔从一张被强大冲击波掀翻、但奇迹般没什么损伤的木桌底下拖了出来，两人都是满身灰土，爱莲的裙子被撕裂了好几处，小恶魔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看起来都只是惊吓外加一些轻微擦伤和魔力震荡，并无危及生命的重伤。
这时，被这惊天动地、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变故惊动的红魔馆成员们——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女仆，强作镇定、但手在微微颤抖的执事，以及一些面色惊疑不定、甚至带着恐惧的血族——也陆续聚集到了这片“灾难遗址”的外围，纷纷倒吸冷气，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恐慌的情绪在空气中发酵。
星暝深吸一口气，面对越聚越多、充满了惊惧、茫然、以及质疑的目光，他清了清沙哑刺痛的嗓子，用尽可能洪亮、平稳、带着权威的声音喊道：
“肃静！所有人，听我命令！”
嘈杂的议论声稍微被压制下去一些，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狼狈却挺立的身影上。
“刚才的灾难性爆炸，是一次……极其严重、后果超乎预期的魔法实验事故！” 星暝硬着头皮，字斟句酌，努力让声音穿透周围的噪音与耳鸣，“我在测试一件新获得的、源自上古时代的高危险级魔法遗物时，对其性质产生了灾难性的误判，操作流程出现重大、根本性的失误，导致遗物能量失控，引发了此次毁灭性的后果！”
“但是！红魔馆的主体建筑与核心框架并未受到不可逆的致命损伤！此次破坏，主要集中并局限于图书馆及其相邻区域！我，星暝，以红魔馆总管家之名，以我的荣誉郑重起誓，将对此次事故承担全部、绝对的责任！所有损失评估、废墟清理、伤员救治、以及建筑修复工作，将由我一力统筹、承担并全程监督完成！现在，所有非紧急救援与核心岗位人员，立即撤离这片危险区域，返回各自指定安全位置，保持最高级别警戒，未经我与大小姐亲自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
伊莉雅也强压下心中的混乱，站到星暝身边：“听、听到管家的话没有！都散开！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洋馆……洋馆只是经历了一次必要的、彻底的‘结构性强通风与空间重组’！斯卡雷特家族的居所不会因此倒下！现在，执行命令！”
“结构性强通风与空间重组……” 星暝眼角狠狠抽了抽，心里哀叹大小姐您的危机公关话术和财产价值观真的需要聘请专业导师进行紧急特训啊！但此刻，这看似坚定的话语，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稳定人心的力量。他只能顺势强化：“对！大小姐所言极是！只是一次意外的、剧烈的‘内部改造’！大家先有序撤离！后续一切事宜，我会妥善处理！”
众人见两位主事者虽然形容狼狈，但态度坚决，思路清晰（至少表面如此），虽然满肚子疑问、不安与对未来的恐惧，但还是逐渐依言开始行动，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后怕，慢慢散开。负责内务、医疗的成员面色凝重地留下，开始指挥初步的伤员搜寻、警戒布防和清理工作。
待围观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星暝才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像捏着什么剧毒污染物似的，带着十二万分的嫌弃与无奈，小心翼翼地捏住冈格尼尔的枪身中段，把它用力拔了出来。入手依旧是那种沉甸甸、凉冰冰的触感，此刻却只让他感到无比的厌烦与棘手。
“这东西……”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是个彻头彻尾、不可控的灾祸源头！完全无法理解其逻辑，还颇具有破坏性，敌我不分。我看，趁早找个连最疯狂的探险家和最古老的恶灵都找不到的绝地、死地，把它永久封存、焊死、埋进地心算了！”
最初，出于对战略主动权的争夺、对真祖潜在计划的破坏，以及一位魔法使对“神器”本身学术与研究价值的本能重视，萝瑟茉坚决反对如此草率、近乎粗暴地处置一件可能蕴含逆转战局力量的至高造物。然而，接二连三、一次又一次的“事故”，如同铁锤般狠狠敲打在她理性的基石上。星暝后来不死心，又背着人偷偷尝试了几次（星暝拒不承认，声称是冈格尼尔自己导致的结果）——结果一次差点把红魔馆的钟楼尖顶像削水果皮一样平滑地削掉，让整个洋馆的轮廓变得滑稽而危险；一次把花园那片伊莉雅视若珍宝的花田，炸成了一个冒着刺鼻焦烟和臭味、深不见底的陨石坑，附带引发了小范围的地下水脉污染；还有一次更荒诞离奇，神枪飞出去后长时间杳无音讯，就在星暝以为它终于迷失在无尽虚空中时，它又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返回，枪尖上不仅串着一只吓晕过去的、住在荒野里的倒霉巨蜥，还“顺路”捎带回了一大蓬属于某个沼泽巫婆的、正在尖叫的诅咒藤蔓，砸穿了红魔馆的厨房，引起了大范围的魔法火灾和巨大的混乱，让厨师长整整三天拒绝提供热食。每一次，冈格尼尔都“忠实”地执行了“投掷”与“返回”这两个基本动作，但“命中指定目标”这一功能，似乎完全由它自己那套混乱、随机、且往往带来灾难性后果的内在逻辑决定，星暝的意志和指令完全成了笑柄。
更糟糕的时是，或许是因为冈格尼尔在红魔馆“安家”并频繁进行这种“毁灭性艺术创作”，关于神枪的消息，终究通过某种未知渠道，泄露了出去。几波明显属于真祖麾下、实力参差不齐、战术意图更像自杀性骚扰、火力侦察或纯粹添乱的吸血鬼队伍，开始以更高的频率、更刁钻的时机、更无视损失的方式袭扰红魔馆外围。虽然这些袭击大多被馆内常备的警戒力量，或是恰好有“兴致”活动筋骨的魅魔、露米娅随手碾碎、驱散，但这无疑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红色警报——真祖的目光，已经再一次地牢牢锁定在了红魔馆，而冈格尼尔，就是那最鲜艳、最诱人、也最致命的诱饵与标靶。
“如果下一次来的，不是这些可以随手清扫的杂鱼，而是真祖本人亲临……” 星暝握了握手中这柄他完全无法驾驭、反而屡屡带来毁灭性灾难的“神枪”，“如果他找到了正确使用、甚至彻底掌控冈格尼尔的方法……那么这柄枪留在红魔馆，就绝不再是可能逆转战局的底牌或筹码，而是吸引最终毁灭的丧钟。”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说实话，我当初同意参与寻找碎片、争夺神器的计划时，就没天真到以为靠一件不知所谓的死物就能解决那个家伙。现在看来，它带来的直接麻烦、潜在风险以及对红魔馆安全的巨大威胁，已经远远超过了任何可能的、虚无缥缈的收益，甚至成了我们最大的累赘和弱点。或许，让它彻底‘消失’，从所有势力的棋盘上被干净利落地抹掉，才是唯一理智、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萝瑟茉沉默了非常长的时间。她想起自己当初提出这个“以虚引实、祸水东引”计划时，那份基于缜密分析、概率计算和对自己头脑的自信。此刻，那自信如同被暴力砸碎的琉璃，散落一地，映照出的是惨烈的现实。最终，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我最初的构想，过于依赖理论和理想化的变量控制了。”本想编织复杂的迷雾以扰乱对手的判断，消耗其精力，却阴差阳错，亲手将真正的‘恒星核’拖曳到了自己脆弱的轨道上，引发的不是预期的混乱，而是足以将自身焚毁、将整个星系拖入毁灭的引力与链式反应。” 她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为了避免那个可以预见的、我们难以承受的终局……我同意你的最终判断，星暝。必须彻底消除这个隐患，不惜采用任何必要且可行的手段。”
“彻底‘销毁’一件神话史诗中记载的、象征着至高权柄的神器……这听起来本身就充满了矛盾与不可能。” 星暝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冈格尼尔的本体，依据最古老、最接近源头的史诗记载，确实由侏儒工匠中的大师，使用世界之树的枝干锻造而成。” 萝瑟茉立刻进入了高度专注的专业分析模式，“从最根源的神秘学与存在论角度出发，让它‘回归’世界之树本身，是使其彻底分解、重归世界循环的最完美、最彻底的途径。然而，世界之树是否依旧存在、其具体形态与坐标为何，早已成为连诸神都可能讳莫如深、或在漫长岁月中失落了的终极谜题，寻找它的难度与不确定性，或许比应对真祖更高。” 她话锋一转，“不过，经过我的精密推断，另一个方法，在理论上存在达到近似‘终极湮灭’或‘永久封印’效果的可能性——将其投入一处地脉能量活跃的熔岩核心。在那种由星球内部力量维持的、极致的高温、高压的冲刷、腐蚀、分解之下，它的物质结构会被逐渐拆解，其蕴含的法则也会被缓慢地‘稀释’、‘打散’、‘归并’入星球本身的能量与物质循环体系之中。时间尺度或许并不是能轻描淡写忽略的数据，但一旦进入那个环境，‘被同化’的趋势从物理和神秘学层面都将变得不可逆转。”
星暝眼睛猛地一亮：“有具体的、符合条件的地点吗？必须绝对远离这里。”
“必须远离欧洲大陆，远离真祖势力可能的影响范围，远离我们自身的主要活动区域，最大限度降低被追踪、干扰或中途截击的可能性。” 萝瑟茉沉吟道，“东国，那座着名的、状态独特的‘不死火山’。这是我综合各个角度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案。”
“好！就这么定了！” 星暝如释重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手中那沉甸甸的冈格尼尔塞给萝瑟茉，“萝瑟茉小姐，这件事就全权拜托您了！流程务必做到最高级别的隐秘，处置方案务必确保万无一失的彻底，最好让它从此在这个世界上连一点传说之外的痕迹都不要留下！”
萝瑟茉郑重地双手接过神枪，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正欲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瞥见胡桃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图书馆的入口处，手中紧握着那把毫无装饰的纯黑洋伞，安静地注视着这边，显然已等待了片刻，有要事需私下交谈。
星暝也注意到了胡桃，见她神色间似有重要且私密的事情，便对萝瑟茉道：“你先去准备吧，一切小心，安全第一。我和胡桃有些事务需要私下沟通。”
萝瑟茉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连同手中那柄惹下滔天大祸的神枪一起，悄无声息地自原地消失。
……
东国，富士山巅。
寒风裹挟着坚硬锐利的雪粒。铅灰色、厚重低垂的云层几乎压到火山口锯齿状的边缘，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萝瑟茉站在火山口险峻的岩缘，脚下是深不见底、被翻涌不息、喷吐着乳白色硫磺蒸汽的雾气所笼罩的巨碗状深渊。深渊底部持续不断地传来低沉、压抑、仿佛大地腹中闷雷滚动般的轰鸣，混合着浓烈到足以让常人窒息的刺鼻气味。
选择此地，除了地理与战略位置的深远考量，她也参考了关于这座火山本身的特性——这座火山的状态异于常理，其深处的“活性”被某种不朽的力量（其实是当初散出来的蓬莱之药）维持着，近乎永恒，确实是湮灭某些“不朽之物”的理想场所。
她再次谨慎地检查了周围。这里并没有除她之外的智慧生物造访，也没有类似的眼线在这座永不安宁的火山附近。
时机已至，不容犹豫。
萝瑟茉凝视着这柄引发无数英雄史诗、神灵征战、氏族兴衰，也带来无尽麻烦、毁灭与此刻肩上沉重责任的武器，眼中没有丝毫对神话的浪漫敬畏或对至上力量的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的绝对理智。
没有冗长的告别仪式，没有复杂的封印咒文。手臂运足力道，腰身微转，以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确保初始轨迹与下落角度最优化的动作，将神枪向着下方的深渊，毅然决然地掷出。
冈格尼尔脱手，划过一道果断的轨迹，迅速被浓密的雾气吞噬。萝瑟茉的魔力紧紧跟随着它，清晰地“看”到它如同归巢的夜枭，穿透层层阻碍，枪尖向下，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沉静，扎入下方那片缓缓蠕动、泛着暗红光芒的、粘稠如同大地血液的熔岩湖面。
嗤……
暗沉的枪尖没入粘稠的暗红。随即，那沉黯的枪身便以均匀的速度，被那能够吞噬、融化绝大多数已知物质的粘稠灼热熔岩无情地包裹、吞没、下拉，消失在那片永恒的炽热与黑暗之中。
“总算……暂时解除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 她低声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撕碎，不留痕迹。不再有丝毫留恋或迟疑，她转身，激活了早已刻画在身后的定向传送法阵。稳定而柔和的光芒包裹住她的身影，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严寒。下一刻，光芒敛去，山巅只余风雪依旧在不变地咆哮、肆虐。
然而，萝瑟茉却忽略了一个变数。
富士山是存在神明的，虽然大部分时候她可能并不局限于狭隘的不死火山一带，但那总归不是虚假的传言——木花咲耶姬，富士山和樱花之女神。
……
就在冈格尼尔沉入那号称“不死”的熔岩核心后不久。
“哦呀……自上次那个胆大包天、有趣得很、与不灭之火嬉戏共舞的小家伙之后，这座被赋予了‘不死’之名的山，沉寂了许久，今日似乎又吞下了一点……带着些微不同滋味与重量的‘尘埃’呢。”
“这回，不知又会在漫长的时光里，滋养出怎样不同的‘故事’芽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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