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一座在博陵崔氏名下的府邸。
崔季棠这个家族干事，以及崔朝禹这位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平日便是带着家眷居住在这座府邸里。
无论是崔朝禹还是崔季棠，原本都对大秦这个新朝，抱着极高的期待。
尤其是崔朝禹，在赵仙罴率三千虎贲军对峙长安，还未破城时，就铤而走险豪赌了一场，带领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家族在朝中的官员，公开声明支持赵仙罴接掌大唐，联合向李世民施压。
可崔朝禹没想到的是，当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下台，大秦取代了大唐，他们各大家族不仅没有分配到任何利益，反而处境比在李世民执政时更加艰难窘迫。
一间屋子里，茶香袅袅，六道身影情绪低落的坐着，崔季棠十指交叉搭在茶桌上，率先开口说道：
“‘他’先是让我们各大家族失去了‘部曲’和‘客女’，让我们没有了方便办事，以及护卫家族的人，这些我们的族老们，都忍了。”
“后来‘他’又剥夺了我们各大家族，为当地百姓启蒙施教的权力，让我们各大家族在当地的威望和影响力，逐渐降低。
这些，族老们依旧忍了。”
“上个月他又开始推行新政，想着法的收走我们各大家族名下一些田地、山林。
族老们还是忍了。
不就是因为他手底下有几支极其强大的军队，族老们也不想跟他完全撕破脸，担心他骨子里是个冷血残暴的君王，要真动起手来，绝不会对我们留情吗？
可照此情形下去，我们各大家族还剩什么？和寻常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各大家族数百年来艰辛努力的积累底蕴，又换来了什么？”
太原王氏在长安的掌事王洛川，右手握了握茶杯，被烫了一下，快速收回手指，说道：
“‘这位’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各大家族，变成和所有寻常百姓一样。
可是他也不想一想，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平等，就像朝廷里不依旧有王侯将相，即使在大秦律令下写的清清楚楚，王侯将相触犯法令，与庶民同罪。
可我不信真要有某位位高权重的人犯了事，他会一点情面和功劳都不讲。”
作为赵郡李氏在长安，在朝廷里的代表人物，李百药目光扫了一眼房间内几人，有些忧心的说道：“这次那位郑家子弟没来，看来是不打算参和这件事了。”
李百药说的是荥阳郑氏，原隐太子李建成太子妃郑观音的弟弟，郑观业。
作为清河崔氏在长安的掌事，崔秋雨，闻言接话道：
“他想来是怕了，他们荥阳郑氏上次赌错了，把宝都押在了李建成身上，结果满盘皆输，还差点被殃及。”
范阳卢氏掌事卢东升看了看几人，没说话。
事实上卢东升现在已经开始动摇，和房间里这几个人不再是同一条心。
因为卢东升背后的家族已经动摇了起来。
之前赵仙罴这个新君推行新政，触动各大家族利益。
按理说，尚书右仆射房玄龄的妻子，出自范阳卢氏，有这层关系在，房玄龄再怎么着，也应该知会范阳卢氏一声，做些应对之策。
可结果房玄龄什么都没做，一个招呼也不打。
因此范阳卢氏的族老，嗅到了一些极危险的气息，叮嘱族中子弟，在没有他们明确的命令之前，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对抗朝廷的政策。
卢东升也正是因为族老的交待，目前秉着可和其它家族正常来往，但绝不轻易表态的原则，来崔府赴约。
崔朝禹崔秋雨两人，只扫了一眼没说话的卢东升，便心里一沉，感觉到这位盟友的动摇。
其实不止卢东升和卢东升背后的范阳卢氏动摇，不敢触怒赵仙罴这位论权力乃是华夏民族有史以来最为强盛的帝王。
作为博陵崔氏在朝廷里的代表人物的崔朝禹，心里其实也已经开始动摇，在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之间，反复推演抉择。
崔朝禹目前作为博陵崔氏在朝廷里潜力最好的子弟，虽然承载在家族希望，被族老们寄予厚望。
可崔朝禹并非没有看出赵仙罴这位新天子，对于消除世家根深叶茂威胁，实行全民平等的坚定决心。
更重要的是，崔朝禹明白，他如今仍然能继续任吏部侍郎这一要职，其实就是赵仙罴在顾念他当初对大秦的拥护和支持。
可一旦他站错队，最后选择为身后家族谋取利益，阻碍朝廷新政的推行。
那么等待他的，很可能是冰冷的裁退，甚至是处罚。
是为家族谋取，还是本本分分做大秦的臣子？
崔朝禹这些天思来想去，一直在两者之间徘徊，经常想的头痛欲裂。
看到崔朝禹这个本族子弟，也如此沉默，崔季棠脸色上露出明显的不快。
他看了眼崔朝禹，已经在心里打算将崔朝禹的举止，反应给族中长老，由族老们为崔朝禹的行为定性。
在就着大秦这几个月来推行的一条条政策，不管对各大家族来说，是好是坏，都讨论了一阵后。
崔季棠最后说明了一下，自己背后家族族老的决定：
“我博陵崔氏的意思是，还是要尽最大努力和这位新天子和睦相处。
但说到底总不能任由他，将我们所有凭借祖辈努力获得的权益，全部剥夺。
如果你们其他家族也是这个想法，那我们继续精诚合作，团结一心，努力保住我们各自的一些利益。
如果你们想沦为寻常百姓，十年后、几十年后，让人再也记不得你们家族的名字，说起你们崔家、王家、卢家、李家，和市井街头寻常姓崔、姓王、姓卢、姓李的，没什么区别，那就当我这番话没说。”
崔季棠也不像当初那样激进强势了，他说完后脸色平静等待着另外几人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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