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东方刚泛出点蟹壳青。
火阮站在山门外的石阶上,绛红衣袍在晨风里微微翻动,像块烧红的炭。她抱着手臂,赤瞳望着云雾深处,有些不耐烦地脚尖点着地。
萧瑟慢悠悠从山门里晃出来,肩上多了个灰布包袱,酒葫芦依旧挂在腰间。“早啊,火阮祖。”
“早什么早。”火阮皱眉,“磨蹭半天。”
“总得跟冰阮祖交代几句。”萧瑟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张兽皮地图递过去,“喏,路线图。梦蜃雾海那地方,每三十年方位变一次,这是我上次去时记的,现在估摸着也差不太多。”
火阮接过,扫了一眼。地图画得潦草,但关键处标得清楚——哪片林子不能进,哪处水潭是幻象,哪里藏着毒瘴,一一注明。她卷起地图塞进袖中:“走吧。”
两人化作流光,往东境莽苍古岭方向去了。
他们走后约莫一炷香,冰阮也出了山门。
她换了一身素白衣裙,外罩月白斗篷,帽兜垂下,遮了大半张脸。西极佛土路远,且那帮和尚规矩多,她这身打扮,算是入乡随俗。
木青玄和苏妲送到门口。木青玄伤势好了七八成,已能自如行走,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冰阮祖,此去千万小心。佛土虽称清净地,但……”
“我明白。”冰阮打断他,声音平静,“宗门就交给你了。”
木青玄郑重点头。
冰阮又看向苏妲:“照顾好阿木,也……照看好陈峰。”
苏妲眼眶微红,用力点头:“您放心。”
冰阮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冰蓝微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天际。
山门缓缓合拢。
木青玄在门前站了很久,直到苏妲轻轻拉他衣袖:“木殿主,该回去了。今日内务殿还有三批物资要核验,璇玑婆婆等着呢。”
他回过神,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忽然道:“苏姑娘。”
“嗯?”
“等这些事都了了……”木青玄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想去趟赤焰狐族。”
苏妲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木青玄没看她,只望着前方古树的轮廓:“总该……正式拜会一趟。”
苏妲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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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蜃雾海,名副其实。
火阮和萧瑟落在古岭边缘时,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灰白雾气。雾气浓得化不开,像棉絮般堆叠着,风吹不动,日光照不透。偶尔雾气深处传来几声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低鸣,听着就瘆人。
“就是这儿了。”萧瑟解下酒葫芦灌了一口,“跟紧我,一步都别错。”
火阮赤瞳扫过雾气,冷哼一声,周身升起一层淡淡的赤红业火。业火所过之处,雾气悄然无声,在触碰业火时顷刻消融退散。
萧瑟眼睛一亮:“好手段。”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雾海。
起初还能看见脚下腐烂的落叶和虬结的树根,走了约莫百丈,四周就只剩灰白了。雾气里时不时浮现出些幻象——有时是故人的脸,有时是记忆里的场景,有时甚至是心底最隐秘的恐惧。
火阮看见了一片火海,火海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在挣扎嘶吼。她脚步顿了一瞬,随即赤瞳猛地一凝,业火暴涨,将那幻象烧得干干净净。
“都是假的。”她冷冷道。
萧瑟走在她侧前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枯树枝,每走几步就用树枝在地上划一道浅浅的痕。“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被牵着走。”他头也不回,“雾海最毒的地方,不是幻象本身,是它会放大你心里最在意的东西——越在意,陷得越深。”
火阮瞥他一眼:“那你看见什么了?”
萧瑟笑了笑:“我啊?我看见我师父了,老头儿正骂我不好好练剑呢。”
语气轻松,但握着枯树枝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
火阮没再问。
两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雾气忽然开始流动,像有生命般往某个方向汇聚。萧瑟停下脚步,眯眼望去:“前面就是‘蜃眼’,雾海的核心。万年温神玉应该就在那儿。”
雾气汇聚的中心,隐约能看见一片奇异的光。光很柔和,像月晕,在灰白雾气里格外显眼。
“小心些。”萧瑟压低声音,“蜃眼附近有守护灵,不是活物,是雾海本身滋生的精怪,专攻心神。”
话音刚落,雾气里忽然响起一阵缥缈的歌声。
歌声极美,空灵婉转,像隔着水传来的。调子却很悲伤,听着让人心里发酸,忍不住想落泪。
火阮眉头一皱,业火猛地外放三丈,将两人护在中间。歌声被业火一烧,顿时扭曲变调,不再那么蛊惑人心。
但雾气里,渐渐浮现出许多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穿着各色衣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都带着温柔的、悲伤的笑容,缓缓朝他们飘来。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着他们,像在呼唤,又像在挽留。
“别对视。”萧瑟低喝,手中枯树枝忽然一抖,化作一道凌厉剑气,斩向最近的那个人影。
人影被剑气洞穿,却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凝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
“没用的。”火阮忽然开口,“这些不是实体,是‘念’——雾海吞噬了无数误入者的执念,化成了这些东西。”
她踏前一步,赤瞳里火焰熊熊燃烧。
“那就……全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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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极佛土,万里黄沙。
冰阮在沙丘上停下脚步,摘下斗篷的帽兜。前方,一座金色的佛寺静静矗立在沙海尽头,寺顶的经幡在热风里微微飘动。
没有围墙,没有山门,只有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从她脚下一直延伸到寺前。
她踏上小径。
一步,周遭景象骤变。
黄沙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莲海。莲花朵朵盛开,每一朵都晶莹剔透,散发着纯净祥和的气息。莲海中央,盘坐着一位老僧。
老僧须眉皆白,面容枯瘦,身穿破烂袈裟,手里却拈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他抬眼看着冰阮,眼神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冰阮施主。”老僧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砂,“净世白莲,非俗物可换。”
“我知道。”冰阮在莲海外停下,微微欠身,“敢问禅师,需要什么?”
老僧沉默良久。
“需要一段‘因果’。”他缓缓道,“当年墨清漪施主欠下的那段因果。”
冰阮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禅师知道我是谁。”
“老衲知道。”老僧点头,“也知道施主此来,是为救人。但净世白莲……救不了该救之人,却可能染了不该染之因。”
他顿了顿,指尖轻抚白莲花瓣:“除非,施主愿意将那段因果接过,自此之后,无论福祸,自行承担。”
冰阮看着那朵白莲,又看向老僧深不见底的眼睛。
许久,她轻声问:“接过之后呢?”
“接过之后,莲便赠与你。”老僧道,“但施主要记住——有些债,不是不还,是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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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殿,古树下。
陈峰眉心的黑气,已经完全静止了。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沉静得可怕。而在那潭水最深处,那点金与暗交织的微光,正缓缓上浮。
识海深处,熔炉终于彻底崩解。
最后几根银色锁链寸寸断裂,尺爷的光影,彻底消散前,发出一声极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玄枢魔念的火星,也在同一刻熄灭。
但在熄灭的瞬间,那点微光,勐地膨胀开来!
不再是米粒大小,而是如同初升的朝阳,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混沌的识海!光芒所过之处,那些沉淀的黑气,不再是被驱逐或被吞噬,而是如百川归海般,自发地、温顺地融入光芒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
新的道基,在这一刻,终于铸成。
不再是星辉与魔念的平衡,也不是扭曲的寂灭规则,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包容的“存在”。
像宇宙初开时,第一缕同时包含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乱、创造与毁灭的……本源。
古树下,陈峰搁在玉榻上的手,五指缓缓收紧。
握成了实实在在的拳。
【第51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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