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庆捷沸声扬,漠北尘清捷报长。
旄使逆途践王法,胡刀妄戮汉农桑。
侠徒挺剑纾民困,隐客挥匕救稚殇。
龙颜怒见狂书辱,将整戎车靖西疆。
长安城内,万人空巷,欢腾未息。北疆大捷的余波犹自震荡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未央宫前张贴的皇榜墨迹未干,详述着北伐鲜卑的赫赫武功,自河西至漠北,自阴山至辽西,汉军铁骑所向披靡,鲜卑王庭灰飞烟灭。百姓围观,识字者高声诵读,不识者侧耳倾听,每念至一处大胜,便引来阵阵喝彩。酒肆之中,说书人将将士们浴血奋战的事迹编成段子,口沫横飞;坊市之间,孩童嬉戏,模仿着汉军冲锋、胡虏溃逃的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与安全感,弥漫在帝都的空气中,仿佛持续百年的边患阴云,真的一朝散尽。
***
然而,帝国的边疆从未真正平静。就在这普天同庆之际,一队风尘仆仆、服饰奇异的人马,正沿着陇西道,向着长安迤逦而行。他们约三十余人,身着皮裘,发辫缠绕彩绳,腰间佩着弯刀,脸上带着高原居民特有的赭红与傲慢。这便是来自西南方高原之国——唐旄的使团。
为首者名为悉诺逻,是唐旄国内手握重兵的贵族,此次奉其王之命,前来“恭贺”大汉“侥幸”击败鲜卑,实则欲行窥探、施压之实。一路行来,眼见关中富庶,长安繁华,悉诺逻心中非但无敬畏,反而滋生出更多的贪婪与轻视。
“汉人虽众,富而不强,惯于安逸。昔日我唐旄索要公主、金帛,汉廷无不应允。如今虽小胜塞外胡虏,又何足道哉?岂敢慢待我高原雄鹰?”悉诺逻对左右副使嗤笑道,言语间充满了对汉廷的鄙夷。副使们纷纷附和,气焰愈发骄横。
***
这一日,使团行至长安城西金光门外十里处的官道。此处乃交通要冲,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更是无数凯旋将士曾经走过的荣耀之路。道旁设有长亭、酒肆,供人歇脚。时值午后,阳光正好,许多百姓在此休息,谈论着前方的战事和封赏,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唐旄使团策马而来,毫不减速,竟沿着专供皇帝、紧急军情使用的御道中央逆行!马蹄践踏,尘土飞扬,惊得正常行驶的车马慌忙避让,一时秩序大乱。
“闪开!闪开!唐旄上国使者驾到!挡路者死!”一名唐旄骑士挥舞着马鞭,用生硬的汉语嚣张地吼叫着,鞭子甚至抽向躲闪不及的路人。
百姓们惊愕地看着这群逆行嚣张的胡人,纷纷避让,脸上露出愤懑之色。一名推着鸡公车、车上满载新麦的老农孙老丈,躲避不及,车子一歪,竟翻倒在御道边缘,金黄的麦粒洒了一地。老农心疼不已,慌忙跪地收拾。
“老东西!竟敢污损御道,冲撞使团!”一名唐旄随从见状,非但不停,反而狞笑着纵马践踏孙老丈和旁边搀扶者。孙老丈和老妪当场惨死!
“爷爷!”旁边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孙狗儿目眦欲裂,猛扑过来想拉开父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更快!只见旁边酒肆中闪电般冲出一名布衣汉子,约莫三十年纪,面容精悍,一把将孙老丈孙子孙狗儿推开!那唐旄随从的马蹄重重踏在那汉子刚才所在的位置,险之又险!
那布衣汉子稳住身形,怒视唐旄骑士:“尔等蛮夷,安敢在天子脚下、官道之上行凶!”
这汉子名叫陈霆,乃洛阳人氏,曾是边军斥候,因伤退役,与两位结义兄弟韩骥(原河朔游侠,善使短戟)、石秀(关中猎户出身,箭术超群)一同游历天下,恰在此处歇脚。陈霆行伍出身,最见不得此等欺压良善之事,当即出声呵斥。
那唐旄骑士见竟有人敢阻拦,勃然大怒,拔出弯刀,指着陈霆:“低贱汉狗,找死!”竟催马挥刀直劈过来!
“大哥小心!”韩骥、石秀同时惊呼,从酒肆中跃出。
陈霆临危不乱,侧身躲过刀锋,就势一个地堂腿扫向马腿!战马吃痛,希津津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那骑士掀落马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悉诺逻见随从吃亏,脸色一沉,用唐旄语厉声下令:“杀了这些刁民!”
其余唐旄骑士纷纷拔刀,呼喝着冲向陈霆三人以及旁边的孙狗儿!他们竟真敢在长安近郊、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无法无天!”陈霆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惯用的短刀。韩骥双戟在手,护住孙老丈父子。石秀则迅速摘下背上猎弓,搭箭上弦。
“嗖!”一箭破空,精准地射穿一名正举刀砍向无辜路人的唐旄骑士的手腕!弯刀当啷落地。
“好箭法!”围观人群中有人喝彩。
但唐旄人毕竟人多,且悍勇好斗,立刻有数人围向石秀。石秀且战且退,箭无虚发,接连射倒两人,但也被逼到墙角。
陈霆与韩骥更是陷入重围。陈霆短刀翻飞,尽是在军中所学搏杀之术,狠辣凌厉,转眼已捅翻一名敌人。韩骥双戟舞动如轮,力大势沉,挡住数把弯刀,护得孙老丈父子周全。
一名唐旄骑士见久攻不下,竟策马冲向旁边一个吓呆了的卖果子的小女孩!企图以残杀弱小来震慑众人!
“畜生!”陈霆眼角瞥见,目眦欲裂,想救已不及!
就在此时,一道灰影从道旁屋顶扑下,如同苍鹰搏兔,精准地落在那骑士身后,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割断其咽喉!那骑士一声未吭,栽落马下。那灰影轻巧落地,竟是一个身材瘦小、面容被斗笠遮住大半的人,他对着小女孩低喝:“快走!”声音略显苍老。
小女孩的母亲哭喊着冲过来抱走孩子。
这突然的强援让战局稍缓。但唐旄人凶性已被彻底激发,攻势更猛。悉诺逻在高处冷眼旁观,毫无制止之意。
陈霆、韩骥、石秀和那神秘灰衣人背靠背,与十余名唐旄骑士对峙,周围还有数名唐旄人尸体或伤者。孙老丈的儿子狗儿也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根木棍,浑身发抖却坚定地站在陈霆身边。
“尔等唐旄使臣,竟敢屠戮大汉百姓!就不怕王法吗!”陈霆喘着气,厉声质问。
悉诺逻终于开口,语气冰冷而傲慢:“王法?我唐旄勇士的刀,就是王法!杀了他们!”
更多的唐旄骑士下马,步步紧逼。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怒吼:“何方狂徒!敢在京师重地撒野!”
一队约二十人的京兆尹巡城武侯疾驰而来!为首队率看见现场惨状——翻倒的车辆、洒落的粮食、倒地的孙老丈和老妪、以及正在对峙的双方,尤其是那些服饰奇异的胡人竟持刀行凶,顿时怒火中烧。
“拿下这些凶徒!”武侯队率拔刀下令。
唐旄骑士见汉军官兵到来,气焰稍敛,但仍持刀不退。
悉诺逻这才慢悠悠地策马上前,用生硬的汉语道:“我乃唐旄国使者悉诺逻。此乃贵国刁民冲撞使团在先,我的卫士自卫而已。你们汉军,难道要偏袒本国刁民,破坏两国邦交吗?”他倒打一耙,言辞嚣张。
武侯队率看到那两名惨死的百姓,气得浑身发抖,但涉及外国使臣,他也不敢擅动,咬牙道:“无论何事,需由有司论断!请使者放下兵器,随我回京兆府说明情况!”
“哼!小小队率,也配让我交代?让你家长官来与我说话!”悉诺逻不屑一顾,竟不再理会武侯,对手下挥挥手,“我们走!进城!”
唐旄骑士们收刀入鞘,趾高气扬地重新上马,竟欲扬长而去!那灰衣人和陈霆等想要阻拦,却被武侯用眼神制止——涉及邦交,若起冲突,后果难料。
“队率!他们就这般走了?那两位乡亲就白死了吗?”一名年轻武侯不甘地低吼。
队率脸色铁青,死死攥着刀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着扬长而去的唐旄使团,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速速救治伤者,收敛死者!你,立刻飞马报知京兆尹及鸿胪寺!你,查清伤者身份,安抚家属!你,询问现场目击者,记录详情!此事,绝不算完!”
他又转向陈霆、韩骥、石秀和那灰衣人,拱手道:“多谢几位壮士仗义出手!还请几位随我回衙,作为人证。”
那灰衣人压低斗笠,声音沙哑:“路见不平,份内之事。证言我可留下,但身有要事,不便久留。”说完竟不等回应,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入道旁树林,瞬息不见。
陈霆三人对视一眼,陈霆抱拳道:“我等愿作证。只是这位少年……”他看向惊魂未定却一脸悲愤的孙狗儿。
“一同请回,官府自有安排。”
***
当日晚间,京兆尹与鸿胪寺卿连夜入宫,将金光门外血案紧急奏报。
刘禅本在麟德殿偏殿与诸葛亮、费祎、董允等重臣商议北疆善后及封赏落实细节,闻听此报,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冻结。
“唐旄使者?逆行御道?当众行凶?致伤我大汉百姓两人?”刘禅的声音低沉下去,手指轻轻敲着御案,每问一句,语气便冷一分,“好,好一个‘友邦’使者!”
诸葛亮眉头紧锁,接过京兆尹呈上的现场记录和证人供词(包括陈霆、韩骥、石秀及众多百姓的证言),快速浏览,面色愈发凝重:“陛下,证词一致,皆言唐旄使团逆行、先行动手、纵马挥刀、杀伤人命,气焰极其嚣张。那三名游侠与一神秘人出手阻拦,乃见义勇为,格杀、格伤者皆为行凶之唐旄随从。”
“那三名游侠现在何处?”
“在京兆府衙,已录完口供。其人行侠仗义,身手不凡,并非歹人。尤其是那为首名唤陈霆者,曾是我军斥候,因伤退役。”京兆尹回禀。
刘禅默然片刻,缓缓道:“厚葬死者,优抚其家,免其家赋役十年。赏那三名游侠,各赐金五十斤,帛百匹。若愿从军或任职,可量才录用。至于那名神秘人……既不愿露面,不必强求,朕心感其义。”
“陛下仁厚。”众臣躬身。
费祎忧心忡忡道:“陛下,丞相,唐旄此时遣使,恐非善意。其使团如此骄横,或是刻意为之,试探我朝反应。其国书……”
话音未落,殿外黄门侍郎急报:“启禀陛下!鸿胪寺呈报,唐旄使臣悉诺逻已于驿馆递交国书!”
“呈上来!”刘禅道。
国书以汉、唐旄两种文字书写,装在金箔包裹的木函中,形式隆重,内容却极其狂悖无礼!
国书开头假意祝贺大汉击败鲜卑,旋即笔锋一转,重提旧事:“……然,漠北胡患虽暂平,西方高原之威胁犹在。昔汉室微弱,皆赖我唐旄念及姻亲之好,未加兵锋,保得西陲安宁。今大汉既复强盛,更当恪守旧约,延续和亲之策,请以汉室嫡公主一位,配我王之胞弟,永结盟好。此外,为酬谢我唐旄历年不侵之恩,大汉需每年向我唐旄缴纳岁贡:黄金五千斤、白银十万斤、丝绸十万匹、茶叶百万斤、铁器十万件、工匠千人……方可换取边境平安。若有不从,我高原铁骑,不日将东出松州,踏平陇右,届时恐非金帛女子所能平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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