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肥市书记办。
李正军刚在处理文件,王德发一脸“沉痛”和“果然如此”的夸张表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师问罪”:
“李书记!不好了!那个瞿子龙,果然有问题!已经让人初步调查了,他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投机分子!”
李正军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眉头紧锁,沉声道:“德发同志,不要激动。有什么情况,慢慢说清楚。调查?你调查瞿子龙同志什么了?”
王德发双手撑在李正军办公桌上,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兴奋:“书记,我昨天就留了个心眼。您力保他承包棉纺厂,我虽然不同意他的条件,但也尊重您的意见。可这个人,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棉纺厂还没到手,转头就盯上了徽纺一厂!”
“徽纺一厂?” 李正军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
“对!!” 王德发重重一拍沙发扶手,“他昨天下午跑到一厂,对晏正国和申功鲍他们说,他是粤东什么‘法克’公司的销售冠军,是应您李正军书记的亲自邀请,去帮他们销售那批积压的六万多匹棉布的!还信誓旦旦地说,最晚今天就能解决!书记,您听听,这像话吗?这不是红果果地冒充您的名义,进行商业欺诈是什么?!”
李正军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王德发看着李正军变化的脸色,心中得意,继续添油加醋:“书记,那个瞿子龙,分明就是想利用您的威望,从中牟取暴利!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另一个‘老唐’!我们如果再不制止,到时候布被他骗走,或者惹出更大的乱子,一厂上下千号工人,还有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声誉,可就全完了!这可不是小事啊,书记!”
李正军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步。王德发的话虽然难听,但并非全无道理。
“走!” 李正军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大衣,语气决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忧虑,“去一厂!我要当面问问晏正国,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要看看,那位瞿总,今天到底要怎么‘解决’这六万匹布!”
王德发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连忙起身:“我陪您一起去,书记!这种损害政府和国企利益的骗子,绝不能姑息!”
肥市发生的事情瞿子龙完全不知道,昨晚喝了酒,好睡得很,根本没想过看一下自己偷偷在市政府和安纺一厂装的摄像头。
清晨的庐县招待所大堂,邓宝发像热锅上的蚂蚁,早已等候多时。见到瞿子龙下楼,他立刻堆起十二分的谄媚笑容迎上去:“早啊瞿厂长!休息得可好?”
瞿子龙微微颔首,神色如常:“早,邓先生。走吧,先吃点东西。”
简陋的早点摊上,邓宝发食不知味,眼神不住地瞟向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又焦急地望望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和零星飘落的雪花。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他心头煎烤。京城那边催命的压力,空手而归的可怕后果,让他对那六万五千匹布的渴望达到了顶点。他生怕夜长梦多,这批救命的布匹会像庐县纺织厂那样,突然飞了。
瞿子龙将一碗撒了葱花的馄饨不紧不慢地吃完,擦了擦嘴,看着坐立不安的邓宝发,淡然道:“行了,看你急的,走吧。”
邓宝发如蒙大赦,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哎!好!好!瞿厂长您请!”
两辆车前一后驶出庐城。就瞿子龙也不禁眉梢微挑。前方路边,停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足足三十多辆!清一色墨绿色的重型卡车,车头方正高大,引擎盖上红色的“StEYR”字母在积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斯太尔91……” 瞿子龙心中暗忖。这车他认得,去年刚刚在川省汽车制造厂下线,是当时国内最先进的重型卡车之一,载重超过二十吨。在这个卡车以老解放、东风140为主流的年代,能一次性调动三十多辆崭新的斯太尔91,其能量和财力,绝非普通“采购商”可比。这邓宝发背后牵扯的京城势力,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邓宝发解释道:“瞿厂长,让您见笑了。这批布要得急,只好多预备点车,一趟拉走踏实。”
“邓先生好大的手笔。” 瞿子龙笑了笑,似随口问道,“这是准备直接一路开到京城?”
“那倒不是,” 邓宝发摇头,“这天气开长途太冒险。计划是先拉到正州或家庄的货场,然后转火车皮进京,更稳妥快捷些。”
瞿子龙点点头,不再多问。车队轰鸣着跟上,
三十多辆钢铁巨兽在覆雪的公路上碾出深深的车辙,浩浩荡荡,气势惊人,引得沿途寥寥的行人车辆纷纷侧目。
距离徽纺一厂还有一里多地,瞿子龙示意林南在路边一片空旷的雪地旁停车。后面邓宝发的轿车和庞大的卡车车队也随之缓缓停下。
“邓先生,按咱们说好的,” 瞿子龙推门下车,踩在咯吱作响的积雪上,对跟下来的邓宝发正色道,“你和车队在这里等。我先回厂里,跟厂长他们打好招呼,协调好仓库和出货手续。一切准备妥当,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你和车队直接进厂区装货。记住,进去之后,多看,少问,尤其别提价格,一切交给我来应付。你们只需要认准布匹规格、质量,点清数量,办提货手续就行。明白吗?”
“明白!明白!瞿厂长,您放心!我邓宝发绝对按您说的办!绝不多一句嘴!” 邓宝发点头如小鸡啄米,心里想着这个副厂长估计是想从中抽份子,但此刻瞿子龙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何况自己又不亏,还多赚一块,是他们厂自己的事,何必多管。
对戴老猫使了个眼色。
戴老猫立刻会意,从他们轿车的后备箱里,吃力地拖出两个鼓鼓囊囊、用麻绳扎紧口的绿色蛇皮袋。
“瞿厂长,” 邓宝发指着那两个看起来极为沉重的袋子,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豪气与讨好的笑容,“这是六万五千匹布的全款,两百六十万整。按咱们约定,全在这儿了。您……要不要点一下?全是‘大团结’,好数。”
1986年,百元“蓝精灵”和五十元还流通,大额交易主要还是依靠大团结。
两百六十万,如果全是十元券,那就是整整二十六万张,重量超过三百公斤!视觉和物理上的冲击力都极为骇人。
瞿子龙看着摇了摇头,语气平淡:“这么多钱,我怎么点得过来?再说,我也信得过邓先生。钱,先放我车上,等到了厂里,交给财务科的专业人员清点。数目不对,或者有假,布,你一尺也拉不走。咱们按规矩来。”
“哎!对对对!按规矩来!瞿厂长办事就是稳妥!” 邓宝发连声附和,亲自和戴老猫一起,将两个沉甸甸的蛇皮袋搬上了路虎车。袋子落入车箱的闷响,显示着其中蕴含的惊人分量。
林南发动汽车,缓缓驶向不远处的徽纺一厂大门。
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邓宝发站在雪地中,搓着手,翘首以盼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一片沉默而庞大的钢铁车队。
瞿子龙对林南道:“开慢点。”
康建军提起后座脚下狭窄空间的蛇皮袋。解开麻绳,顿时,一沓沓用牛皮纸带捆扎得结结实实、泛着油墨味的“大团结”露了出来。每一捆的厚度和样式都几乎一致。
瞿子龙随手拿起一捆,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扎带上的银行封签,对康建军道:“建军,这是一千一沓,一共应该是两千六百沓。数五百二十沓丢进车座后,这是咱们的辛苦钱。”
“明白,老板。” 康建军应道,开始和瞿子龙一起,将袋子里成捆的钞票一摞摞拿出来,快速丢进座后空间,同时数数。
“一、二、三、四、五……”
车轮碾过尚未清理干净的积雪,发出咯吱的闷响。
刚数完,就听到林南的声音:“老板,李书记他们在前面”
瞿子龙抬眼,目光投向不远处空地上聚集的人群。
人群中央,李正军面色沉郁,眉头紧锁,王德发站在他侧后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恼怒、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一厂厂长晏正国、副厂长张茂才、销售科长申功鲍等厂领导围在一旁,表情各异,
晏正国是焦急与不安,申功鲍是惶恐,张茂才则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刻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七八名制服,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分立两侧,目光锐利地锁定着驶入的车辆。
“老板,阵仗不小,有警员,” 林南低声快速说道,
“看到了。” 瞿子龙声音平稳,仿佛早有预料,“王德发,呵呵。看来是兴师问罪来了,稳住。”
看来昨天自己撒的谎已经被拆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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