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过山脊,陈默抬手让队伍停下。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站在他身后不敢动。
前面的地平线是红色的,像被血染过一样。空气里有股难闻的味道,像是烧焦的东西混着腐肉。阿渔扶住一块石头稳住身体,耳朵后面的鳞片轻轻抖了一下。她没说话,脸色变得很白。
苏弦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手指搭在骨琴上。他嘴唇动了动:“有八个人的气息……连在一起了。”
陈默没有回头。他知道后面跟着一百多号人——有拿剑的修士,有高大的岩巨人,会听风声的风语者,还有一些一路上跟着来的散修。这些人呼吸粗重,紧紧握着武器,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翻滚的红雾。
红雾中间有一座高台,看不清顶。八个黑影浮在半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玉牌。玉牌之间连着血丝,织成一张大网,盖住了整个大地。地面不断裂开,有人形的东西爬出来:有的只剩骨头,有的拖着内脏在地上爬。它们张嘴吼叫,可刚出声就被高台吸走了。
陈默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飘在红光里——是小时候青州村口卖糖葫芦的老头。他曾用一枚铜板换过一串糖。那人脑袋歪着,眼睛黑洞洞的,嘴巴却还在一张一合,好像想说什么。
陈默喉咙发紧。
“阿渔。”他低声叫。
“我在。”她走过来,声音很小。
“等我冲上去的时候,你别跟。”
“我不走。”
“你会撑不住。”
“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陈默不再说话。他把背上的斩虚剑拿下来,铁链哗啦响。剑上都是灰,他用袖子擦了擦。左眼开始发热,皮肤下的骨纹慢慢浮现。
苏弦睁开眼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按住琴弦。他没出声,但整个人的气息沉了下去。
陈默迈出第一步。
脚踩下去像陷进泥里。一股压力从天上压下来,压得他膝盖发抖。他咬牙继续走。第二步,胸口像被锤砸了一下。第三步,耳朵流出血来。
后面有人闷哼一声,跪倒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倒下。岩巨人的膝盖陷进土里,风语者的弓掉在地上。剑修们死死抓着剑柄,才没趴下。
只有阿渔还站着。她一手扶着石头,另一只手用力掐自己手臂,靠疼痛保持清醒。
陈默走到离血阵三十步的地方,停下了。
他抬头看天。
那八个身影缓缓转身,一起看向他。
没人说话。
陈默双手握住剑,举到胸前。手上的骨戒在皮肉下剧烈震动,好像要破皮而出。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出一拳。
“八荒骨拳!”
拳风撕裂空气,地上炸出三条裂缝。一道骷髅影子从拳中冲出,张嘴大吼,直扑高台。
快到阵前十米时,一个黑影轻轻抬手。
没见动作,拳劲就碎了。骷髅影子像玻璃一样裂开,变成粉末消失了。
陈默站着不动,拳头还举着。
“区区筑基。”空中传来冰冷的声音,“也敢动天道?”
是左边第二个域主开口。他穿着黑袍,脸上蒙着血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全是红色。
陈默慢慢放下手,喘气变重。
另一个域主冷笑:“你要毁祭坛?怎么,连靠近都做不到?”
陈默抬头看着他们:“你们抽人魂魄,炼人鲜血,点燃命烛。这就是你们说的天道?”
中间的域主终于开口,声音很大,震得人脑疼:“你继承骨尊的意志?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杀吗?”
“我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站在这里?”
“凭我看不下去这些人死。”
他指着红光里的那些残魂。一张张脸闪过——孩子、老人、修士、普通人。他们的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们说是天道。”陈默声音沙哑,“可谁给你们这个权力?”
没人回答。
八个人站成一排,玉牌连成圈,血光织成幕布。幕布上出现画面——一万年前,八个人跪在山顶,面前是一具巨大的骸骨。他们举起刀,砍向骸骨的心脏。
画面一闪就没了。
陈默认出来了。那是骨尊死的时候。
“你们本来是守碑人。”他说,“现在却杀了主人。”
“我们才是觉醒者。”中间的域主说,“骨尊想封住天梯,断了所有人的路。我们杀他,是为了给众生开出一条新路。”
“所以你们用血祭重新连通飞升?”
“牺牲少数,救亿万生灵。这值得。”
“放屁!”陈默吼道,“你们不是救人,是怕自己死!”
他往前踏一步,地面轰地裂开。压力更大,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用斩虚剑撑住,才没倒下。
“你们怕失去力量,怕被人推翻。所以抓龙女,抢骨戒,炼命烛。你们不是开路,是在抢路!”
八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们笑了。
笑声从八个方向传来,混在一起,刺得耳朵疼。
“蝼蚁。”右边一人说,“你也配谈道?”
陈默不说话。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脑子清醒了些。他抬头,左眼的骨纹烧得通红。
“我不讲道。”他说,“我只做事。”
他抬起手,准备用焚天骨狱。
就在这一刻,体内的八枚骨戒突然剧烈震动。不是共鸣,而是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又像要自己炸开。
胸口剧痛,他喷出一口血。
“陈默!”阿渔惊叫,想冲过去,却被一股力量掀飞,狠狠撞上石头。
苏弦猛地按住琴弦。
没声音。
但他全身一颤,嘴角流出一丝血。
陈默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眼还能看见,左眼已经全红。他看向血阵深处那根跳动的命烛——烛芯是人形,正慢慢变成阿渔的脸。
喉咙里发出低吼。
“你还不明白。”中间的域主俯视着他,“你越挣扎,命烛越亮。你每次出手,都是给我们添火。”
“闭嘴。”
“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任何人。这一局,从你踏上这条路起,就已经输了。”
“我说了——”陈默靠着剑,摇晃着站起来,“我不讲道。”
他抬起手,骨火从指尖冒出来。
“我只做事。”
八人同时皱眉。
玉牌血光一闪,更强的压力压下来。陈默两条腿骨折了两处,整个人砸进泥土。他没有叫,只是用手扒着地,一点一点往上挪。
阿渔爬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肩膀:“他们在害怕……怕你真的能改写命运。”
陈默咳出一口血,嘴角露出一丝笑。
“那就……让他们更怕点。”
他抬起左手,对准血阵。
骨火顺着胳膊烧上来,烧掉衣袖,钻进皮肉。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牙齿咬得咯咯响。
苏弦坐在后面,手指在琴弦上滑动。没声音,但指尖流出血,滴在琴上。
前方,八个域主一动不动,血光照在脸上,像戴了面具。
陈默终于站了起来。
一条腿拖在地上,另一条勉强撑着。左眼已经被烧黑,骨纹几乎要撑破皮肤。他盯着高台,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输了,明天再来。”
他举起斩虚剑。
剑尖指向八人。
“只要我还站着,就没有人能替我写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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