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崖之巅,罡风猎猎,卷动着稀薄如烟的流云。
残阳已彻底沉入远山之后,只在天际留下一抹凄艳的血色,如同神魔泣血,染红了小半边天空。最后的光线挣扎着穿透云层,落在狼藉的峰顶上,映照出无数深坑、裂痕,以及被恐怖能量灼烧、冻结后留下的诡异斑驳。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腥甜、还有某种法则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刺鼻异味,浓郁得化不开,吸入肺中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
凌绝负手立于崖边,身形挺拔如孤峰绝仞,玄色衣袍在渐起的夜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脚下这万丈深渊、与头顶这渐次暗沉的苍穹融为了一体。他看似在远眺那最后一线天光,实则神识早已如一张无形无质、却又笼罩四极八荒的巨网,将整个战场,尤其是那六名渡劫境高手的一举一动,乃至其体内真元最细微的流转、神魂最隐晦的波动,都清晰地映照在心海之中。
噬灵根在丹田深处微微震颤,如同一个饥饿了万古的混沌熔炉,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周围空间中因激战而溃散、混乱的各种能量——蚀日魔焰的暴戾、幽冥死气的阴寒、血煞之气的污浊,甚至包括那丝丝缕缕散逸的渡劫境本源……这些足以让寻常修士避之不及的异种能量,落入噬灵根内,却如溪流汇入大海,被迅速碾碎、提纯、转化,化作精纯而霸道的劫力,滋养着他那已臻渡劫境中期中阶的修为,以及正在向万劫不灭体蜕变的强横肉身。
他的眼神深邃,平静无波,如同两口亘古不化的寒潭,倒映着场中殊死搏杀的光影,却激不起半分涟漪。云璃的月华清冷凛冽,蓝玲儿的星辉诡谲莫测,蚀日魔宗的魔焰滔天,幽冥殿的鬼气森森……种种光华交错碰撞,爆发出足以撕裂虚空、撼动山岳的恐怖威能,却仿佛只是他眼中一幕早已预知结局的戏剧。
“玩得差不多了吧?这两个小妮子!”他心中默想着。这场战斗,与其说是生死搏杀,不如说是他为云璃和蓝玲儿精心安排的一场磨砺。两女初得战神传承,正需这等势均力敌的对手来熟悉暴涨的力量,磨合全新的战技。如今,磨砺的效果已然达到,再拖下去,不过是无谓的消耗,甚至可能横生枝节。
一道凝练如丝、却又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传音,再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同时传入云璃和蓝玲儿的心神最深处,荡开清晰的涟漪:“可以结束了,留下道玄真人、金刚散人和凌啸海!”
正与对手缠斗的云璃和蓝玲儿,娇躯皆是微不可察地一顿。
云璃清冷如玉的容颜上,那双倒映着月华与莲影的美眸之中,一丝意犹未尽悄然闪过,随即被更为决绝的冰寒所取代。她与凌绝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皓腕之上的流霜月魄环发出一阵愈发急促而清越的颤鸣,如同月宫仙音跨越无尽时空降临凡尘,带着涤荡污秽、净化世界的无上意志。
蓝玲儿那边,额间那枚已进化为“星渊之眼”的湛蓝宝石,光芒骤然内敛,仿佛将整片星空都压缩在了方寸之间,极致的平静下,是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对手的难缠确实激起了她的战意,但凌绝的命令高于一切。
攻势,在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试探、纠缠、消耗,而是变成了最极致的杀伐!
“净世战诀——流霜破军击!”
云璃朱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冰冷如万载玄冰。她双手于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诀,十指翻飞间,引动周身仙元沸腾。身后那株原本若隐若现的净世仙莲虚影,骤然凝实,莲瓣层层绽放,吞吐出无量净世仙光,圣洁、高贵,却又带着令万物归寂的凛冽寒意!周围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中甚至凝结出无数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她并指如剑,对着蚀骨魔尊遥遥虚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闪烁着锐利月芒的冰蓝色光束,如同破开混沌、裁定生死的第一缕审判之光,无声无息地射出。这道光束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在空中划出无数玄奥莫测、仿佛蕴含着大道轨迹的弧线,隐隐锁定了时空,锁定了因果,无视了彼此间那数十丈的距离,仿佛刚从云璃指尖脱离,下一刻便已凭空出现在蚀骨魔凶的眉心之前!
蚀骨魔凶正全力催动蚀日魔焰,那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魔焰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巨蟒,试图冲破月华领域那无处不在的束缚与净化。陡然间,他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冻结灵魂的致命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冰蓝光束在瞳孔中无限放大,想要闪避,想要格挡,却骇然发现,自己周身的空间已被那精纯至极的月华之力彻底冻结、凝固,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不——!幽血老鬼,血袍,救……”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扭曲变形、充满了无边恐惧和绝望的嘶吼,后半句话便永远哽在了喉咙里。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洞穿声响起。
那冰蓝色光束如同烧红的九天玄铁插入万年冰层,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护体的滔天魔焰,洞穿了他以魔功淬炼了数千年的坚硬头骨,从他后脑贯出!光束中蕴含的极致净世之力瞬间爆发,如同星火燎原,又似瘟疫蔓延,以他的眉心为中心,迅速席卷全身!
蚀骨魔凶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的魔焰如同被泼了滚水的积雪,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熄灭、消散。他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焦黑、扭曲的骨骼,整个人像是被摔碎的瓷器,又在内部某种力量的冲击下,最终“嘭”的一声轻响,彻底化作一蓬混杂着冰屑与黑灰的飞尘,形神俱灭!
唯有一枚约莫鸽卵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兀自跳动着不甘与暴戾魔焰的金丹,悬浮在半空,被云璃袖袍轻轻一卷,便收入手中。那金丹入手冰凉,却隐隐传来灼烫之感,显示着其主人生前力量的强横与驳杂。
几乎是在云璃出手的同一瞬间,蓝玲儿的绝杀也已降临。
她额间的星渊之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神光,深邃如宇宙星渊,仿佛有一颗恒星在其中孕育、压缩,而后轰然爆发!她并指如枪,纤纤玉指对着幽血老怪和那血袍老怪的方向,隔空疾刺!
“星渊战血秘录——双极星旋枪!”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两道细微如发丝、一半呈现极致冰蓝、一半呈现炽烈赤红、两者相互缠绕、螺旋前进的奇异能量流,如同穿梭在现实与虚无夹缝中的致命毒蛇,速度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分别没入了幽血老怪和血袍老怪的丹田气海——修士性命交修的金丹所在!
两人狂猛前冲的身形同时一僵!
幽煞老祖周身那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幽冥死气,如同被投入了煌煌大日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溃散、蒸发。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鬼嚎,半虚幻的身形剧烈扭曲、闪烁,变得愈发透明,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只留下一枚通体幽暗、死寂、散发着森森寒气的金丹。
而那血袍老怪则显得更加凄惨。那冰火双极之力在他体内疯狂冲突、爆炸、湮灭!他体表那件显然品阶不低的血袍,连半息都没能支撑住,便化为无数血色光点溃散。他的身体,左半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厚厚的幽蓝色坚冰,连血液、骨骼都被冻结;右半边则如同被投入了岩浆,皮肤、肌肉瞬间碳化、焦黑,甚至冒起缕缕青烟。极寒与极热在他体内交织,带来的痛苦远超凌迟。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完整的,便在极致的痛苦中,身躯一半化作冰雕,一半化作焦炭,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块,同样只留下一枚色泽斑驳、气息狂暴混乱的金丹,悬浮原地。
转瞬之间,兔起鹘落!
三名在修真界凶名赫赫、足以坐镇一方、修为达到渡劫境的邪道巨擘——蚀骨魔凶、幽血老怪、血袍老怪,陨落!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前一刻还是六对三的僵持局面,下一刻,便已三死三存!
剩下的玄云真人、金刚上人,以及凌啸海,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杀戮彻底吓破了胆!他们脸上的狞笑、眼中的贪婪,瞬间凝固,然后被无边的恐惧、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寒所取代!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气息相连的同伴,在那两个女子轻描淡写的一招之下,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做出,便直接灰飞烟灭,连金丹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那种视觉和心灵上的双重冲击,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进了他们的神魂最深处!
什么蚀日魔宗的凶威,什么幽冥殿的诡异,什么多年的苦修与威名,在绝对的力量和冷酷的杀伐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逃!”
不知是谁,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扭曲变形的嘶吼,充满了绝望和仓惶。
三人再无丝毫战意,什么宗门任务,什么擒拿凌绝,什么瓜分秘密,此刻统统被求生的本能所取代!他们不惜代价地疯狂燃烧起本命精血,周身爆发出远超平时巅峰的遁光,如同三只被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朝着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亡命遁逃!速度之快,几乎要撕裂空气!
“想走?晚了!”
一直静立崖边的凌绝,终于转过了身。他冰冷的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天地规则的律令,又似九幽之下传来的死神宣判,清晰地响彻在望天崖顶每一寸空间,更直接轰入三人疯狂逃窜的神魂之中!
他一直未曾真正动用的,那源自《寂灭战神经》、融合了自身寂灭规则的至高领域——寂灭星旋神域,骤然展开!
以他为中心,一个灰红色的旋涡无声无息地扩张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望天崖峰顶!领域之内,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那灰红色的旋涡所吞噬、湮灭,只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代表着万物终结的灰红之色。空间不再是流动的空气,而是被冻结成了坚硬的、带着棱角的晶体,每一寸都充斥着绝对的死寂与禁锢之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流逝感被强行剥离,仿佛刹那即为永恒。
道玄真人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瞬间从人间坠入了万载玄冰凝聚的冥狱,体内奔腾流转的真元如同被冻结的江河,变得无比滞涩,遁光瞬间黯淡下去,速度骤降十倍不止!他拼命催动拂尘,道法光华刚刚亮起,就被那无处不在的寂灭意志瓦解、吞噬。
金刚散人那引以为傲、磅礴如海的气血之力,在这片灰红领域中,如同被冰封的火山,难以奔腾,难以爆发。他怒吼着,肌肤表面泛起古铜色的光泽,试图以蛮力冲破禁锢,却感觉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泥沼,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凌啸海更是惊骇欲绝,他赖以成名的凌厉剑意,甫一离体,就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充斥领域的寂灭意志迅速侵蚀、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连思维都变得缓慢、僵硬。
下一刻,云璃和蓝玲儿的身影,如同鬼魅,又似降临凡尘的审判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璃玉手轻拂,月华如练,清冷皎洁,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法则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缠绕向试图以道法挣扎的道玄真人。道玄真人拼命挥动拂尘,万千银丝绽放清辉,道法符文闪烁明灭,企图抵挡。然而,那月华之光看似柔和,实则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净化与冻结规则,拂尘的清辉触之即溃,道法符文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最终,月华如枷锁,将道上玄真人从头到脚束缚得结结实实,他闷哼一声,真元被封,动弹不得,眼中只剩下绝望。
蓝玲儿脚踏星痕步,身形如一道扭曲的星光,瞬间便追上了试图以肉身蛮力冲破领域的金刚散人。她指尖星芒连点,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七道凝练无比的湛蓝星光,如同穿越虚空的神针,精准无比地同时没入了金刚散人体内七大生死要穴!金刚上人狂奔的身形猛然顿住,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浑身虬结的肌肉剧烈鼓胀,古铜色光泽疯狂闪烁,试图冲破封锁。但那七点星芒入体,立刻化作七道星辰枷锁,不仅封镇了他磅礴的气血,更将他沸腾的真元彻底锁死,如同七根定海神针,将他这尊怒目金刚牢牢钉在了原地,任他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
而凌啸海,则被凌绝亲自出手。凌绝甚至没有动用他那蕴含着毁灭与重生循环的劫烬拳,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遥遥对着凌啸海遁逃的方向,一指点出。
一道细若游丝、色泽灰暗、却蕴含着最为纯粹、最为本源的寂灭规则的丝线,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间隔,直接刺入了凌啸海的丹田气海!
凌啸海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他感觉自己苦修数千年的金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枷锁瞬间缠绕、封印,所有与外界的联系被强行切断,澎湃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身形不受控制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战斗,从凌绝传音,到三人被擒,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彻底结束。
六名气势汹汹而来的渡劫境高手,三死三擒!
凌绝心念微动,那笼罩峰顶、令人窒息的寂灭星旋神域如同潮水般退去。峰顶恢复了夜晚应有的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投来微弱的光影,映照出一片狼藉和死寂。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肃杀之气,以及残留的能量波动,依旧如同梦魇般压在幸存者的心头,让他们心胆俱寒,浑身冰冷。
道玄真人、金刚散人、凌啸海三人,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噗通”、“噗通”、“噗通”,相继跪倒在凌绝、云璃、蓝玲儿面前。他们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充满了无边的恐惧、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悔恨。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哪里还有半分之前作为渡劫境大能、作为一方巨擘的威严与风度?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苦修数百载,历经无数磨难,方才达到如今境界,竟然会在这望天崖上,如同蝼蚁般被人随手拿捏,生死完全操于他人之手。
凌绝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刮骨刀,缓缓扫过跪在面前的三人。他的眼神中没有得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冷漠。
“现在,”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三人脆弱的神魂上,“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顿了顿,给予三人消化这绝望信息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一,放开神魂,让我种下灵魂印记,奉我为主,从此听我号令,不得有违。”
“二,”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寒,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死。”
“死”字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彻底冻结。云璃和蓝玲儿静立两侧,一人月华缭绕,清冷如仙;一人星辉隐现,神秘莫测。她们的目光同样冰冷,如同看着三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三人身体剧震,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挣扎和屈辱之色。他们都是一方巨头,平日里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奉人为主,生死不由己,这与奴仆何异?
“呸!”金刚散人脾气最为暴烈耿直,尽管恐惧,但那深入骨髓的骄傲让他第一个爆发出来,他梗着脖子,双目赤红地瞪着凌绝,嘶声吼道:“要杀便杀!想让老子奉你为主,做你那摇尾乞怜的狗?做梦!老子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道玄真人眼神急速闪烁,面色变幻不定,显然在心中疯狂权衡着利弊。是保留那虚无缥缈的尊严,慷慨赴死?还是舍弃一切,换取那苟延残喘、却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生机?他修道上百年,历经千辛万苦才达到渡劫境,拥有漫长的寿元和强大的力量,让他就此放弃,如何甘心?可奉人为主……
凌啸海则死死地低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握的双拳,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肉中,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亦或是两者皆有。
凌绝眼神一寒,不再废话。对于冥顽不灵者,唯有让其真切地感受到何为绝望,何为痛苦,才能摧毁其那可笑的骄傲。
他心念微动,那缕被封印在凌啸海丹田深处的、蕴含着纯粹寂灭规则的灰暗丝线,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凌啸海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猛地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额头、脖颈上青筋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他双手死死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和小腹,仿佛想要将体内的痛苦源头抠出来,指甲划过法袍,带起刺耳的声响和丝丝血迹。
但这肉体的痛苦,远不及那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折磨之万一!那寂灭规则之力,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带着锯齿的刻刀,在他的神魂最深处疯狂地切割、搅动、湮灭!那是一种超越了肉身极限、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痛苦,仿佛要将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都一点点地磨碎、化为虚无!
凌啸海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却愈发令人毛骨悚然,那是生命力正在被急速抽离、神魂正在崩溃边缘挣扎的绝望哀鸣。他瘫在地上,口水、泪水、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混合着尘土,狼狈到了极点,也痛苦到了极点。
道玄真人和金刚散人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凌啸海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听着那钻心蚀骨的哀嚎,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凌啸海身上那正在飞速消散的生机,以及那令他们神魂都在颤栗的寂灭气息。这绝不仅仅是恐吓,凌绝是真的掌握着让他们承受比死亡更可怕更痛苦的手段!
“我……我愿意!我愿意奉您为主!求主人饶命!饶命!”道玄真人第一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尊严,涕泪横流地朝着凌绝疯狂磕头,额头撞击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金刚散人看着凌绝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已经几乎不再动弹、只剩下本能抽搐的凌啸海,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硬气。他颓然无比地低下了那颗从不轻易屈服的头颅,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绝望和认命:“俺……俺也愿意……奉您为主……求……求主人开恩……”
凌绝这才心念一动,停止了催动那缕寂灭规则丝线。
地上的凌啸海如同离水的鱼儿获得了喘息之机,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瘫软如泥,浑身被冷汗和污渍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神涣散,空洞地望着昏暗的天空,里面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怕,再也找不到半分之前的阴沉与算计。
“放开心神,不得有丝毫抵抗。”凌绝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到了这一步,三人哪里还敢再有丝毫反抗的念头?乖乖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神魂防御,将最本源、最脆弱的灵魂核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凌绝面前。
凌绝神识微动,分出三缕凝练无比、蕴含着自身寂灭意志与噬灵根特性的神念,如同三柄最为精微、玄奥的灵魂刻刀,精准地探入三人的神魂本源最深处。
烙印的过程,对于道玄真人三人而言,同样是痛苦而屈辱的。那灰红色的灵魂印记,复杂、古老,带着凌绝独有的寂灭与吞噬的气息,如同一个永恒的枷锁,被一点点地镌刻在他们的灵魂核心之上。每一下刻画,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被灼烧般的剧痛,更伴随着一种生命本质被他人彻底掌控的绝望感。
但他们只能咬牙承受,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不敢发出,生怕引起凌绝的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烙印,终于完成。
那灰红色的灵魂印记,如同与生俱来的胎记,深深地扎根于三人的神魂本源之中,与他们的生命气息彻底相连。从此以后,他们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呼吸,生死存亡,皆在凌绝一念之间。若有任何背叛的念头,或者行为,无需凌绝亲自出手,那灵魂印记便会瞬间感应,并引动其内部蕴含的寂灭与吞噬之力,由内而外,将他们连同神魂一起,彻底湮灭,魂飞魄散,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一种无形的、绝对的主从联系,在凌绝与三人之间建立起来。
凌绝目光淡漠地扫过如同虚脱般跪伏在地的道玄真人和金刚散人,吩咐道:“你们二人,立刻动身,前往凌霄天都外城,到‘曙天门’找叫沐晨风报道,暂时担任曙天门的记名长老,听他调遣,护卫宗门周全。”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股凛冽的寒意:“若有任何异动,或阳奉阴违……”
他没有说完,但道玄真人和金刚上人却同时感到神魂深处的那个印记微微一凉,一股冰冷的死亡威胁瞬间扼住了他们的心脏!
“不敢!绝对不敢!谨遵主人之命!”两人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地保证。
“去吧。”凌绝挥了挥手。
两人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才挣扎着站起身,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打,更不敢多看凌绝和地上的凌啸海一眼,化作两道颜色黯淡、透着仓皇与卑微的遁光,歪歪斜斜地朝着凌霄天都外城的方向,急速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峰顶之上,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夜风吹过,带着崖下的寒意,卷动几片焦黑的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只剩下凌绝、云璃、蓝玲儿,以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的凌啸海。
凌绝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皮囊,直抵本质,缓缓落在了这位本家的七长老身上。他知道,关于凌家的许多隐秘,关于千年之前自己先祖被构陷的蛛丝马迹,或许,都能从这位位高权重、却又贪生怕死的长老口中,撬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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