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须破土的瞬间,农场里的时间流速恢复了。
不是恢复正常,是加速——比外面快了至少三倍。
王德发眼看着自己刚吐出口的唾沫,在空气中拉成一条细丝,缓慢下坠,坠了三秒才落地。他眨了下眼,眼皮开合的感觉像慢动作。
“时间……被老大操控了?”李守田声音变形,像唱片卡带。
“不是操控。”影子盯着监测屏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是对抗——林燊燊用根须里储存的规则力量,硬生生在家网覆盖的区域,撑开了一个‘时间泡’。泡内外时间流速不同,泡里快,泡外慢。他在给我们争取……思考时间。”
确实需要思考。
那道黑色的裁剪线,在东面天空移动的速度,在家网内的人看来,已经慢得像蜗牛爬——从云层到农场边界,估计要……十分钟?
而在外界,可能只需要三秒。
“十分钟,够干什么?”刀疤强问。
“够种个大的。”根须顶端的光婴开口,声音依旧是林燊燊的嘶哑调,但混着某种……植物的质感,像老树皮摩擦。
它从根须上滑下来——不是走,是根须蠕动送下来的,落地时已经长到七八岁小孩的身高,皮肤表面布满细密的木纹,头发是嫩绿的藤蔓,眼睛一黑一白,左黑右白,像阴阳鱼。
“你……”苏晴看着它,“长大了?”
“吃了点东西。”光婴——或者说,木婴——咧嘴,露出满嘴木质的牙齿,“风铃里的诛心箭规则,净世钟的格式化代码,还有三百多份‘执念’当调料。味道还行,就是有点撑。”
它拍了拍肚子——肚皮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敲空心木头。
然后,它抬头,看向那道缓慢移动的黑色裁剪线。
“审判庭的‘净世令’,本质是把目标区域的‘存在概念’从世界规则里‘剪切’掉,扔进乱流。”木婴说话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像刻在空气里,带着回音,“他们用的剪刀……是‘虚无之刃’。”
“能挡吗?”苏晴问。
“挡不了。”木婴摇头,“但能种。”
“种?”
“对,种。”木婴抬起右手——手掌裂开,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木质结构,“他们把咱们当‘污染’,要剪掉。那咱们就反过来……把他们的‘剪刀’,种进咱们的‘土’里。”
它走到风铃下方。
风铃已经变成了活金属的巨铃,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
木婴伸手,按在铃身上。
“家网的三百一十七个节点,现在是三百一十七颗‘种子’。”它说,“风铃是‘花’,我是‘根’。还缺个‘果’。”
它转头,看向那道黑色裁剪线:
“那玩意儿……挺肥。”
“正好当肥料。”
所有人都愣住了。
把审判庭的净世令……当肥料?
“你疯了?”影子声音发颤,“虚无之刃是规则层面的‘不存在’,你怎么种‘不存在’?”
“不存在?”木婴笑了,木质嘴角裂开,“你摸摸你心跳——它存在吗?你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就在那儿。‘不存在’也是一种‘存在状态’。只要是个‘状态’……就能种。”
它顿了顿:
“区别是,种活物,浇水。”
“种死物,浇血。”
“种‘不存在’……”
它看向农场里那三百多个人:
“浇‘相信’。”
“相信这儿是家。”
“相信家……能吃下一切。”
死寂。
然后,王德发第一个举手:“我信。”
他走到木婴身边,抬起手腕——家网纹身已经变成了树根缠绕风铃的图案,“我闺女说,这儿番茄甜。为了甜番茄……我啥都信。”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三百多人,全部上前。
手腕上的纹身全部亮起。
风铃的旋转速度开始加快。
哼歌声从轻柔变得激昂,像战歌。
木婴深吸一口气——如果它有气的话。
然后,它双手猛地按在地上!
“家网——!”
“开土!”
地面炸裂!
不是物理炸裂,是规则层面的“张开”。
农场每一寸土壤表面,都裂开一张嘴。
不是动物的嘴,是植物的嘴——像食人花,像捕蝇草,像所有会“吃”的植物的口器,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农场。
所有嘴同时仰起,对准东面天空那道黑色裁剪线。
张嘴。
等喂。
裁剪线似乎感应到了威胁,移动速度突然加快——在外界看来可能只是微微加速,但在时间泡里,已经像火车冲来!
“来了!”影子嘶吼。
木婴站直身体,双手张开,像个迎接暴雨的农夫。
它开口,声音混着三百多人的心跳、风铃的战歌、土壤的呼吸:
“以家为土——”
“以念为肥——”
“以敌为种——”
“给老子——”
“种!”
最后一个字炸开的瞬间,黑色裁剪线,撞进了农场边界。
没有声音。
但所有人都感觉脑子里“嗡”一声,像被铁锤砸了后脑勺。
紧接着,裁剪线接触到家网覆盖的区域。
家网的三百一十七个节点,同时剧震!
王德发感觉手腕纹身像被烙铁按着碾,疼得他跪在地上,但手死死撑着地,没缩回来。
其他三百多人也一样——有人惨叫,有人吐血,有人直接昏过去,但没人退。
因为退就是死。
不退……还有可能活。
裁剪线像一把烧红的刀,切进奶油的黄油——缓慢,但坚定地,切进了家网。
家网开始崩解。
不是破碎,是融化——像被高温灼烧的塑料网,边缘卷曲,发黑,化作规则灰烬。
“扛不住!”秦墨盯着分析仪,屏幕上的家网结构图正在大面积变红,“节点承载超限了!最多三十秒——”
“三十秒够了。”木婴打断他。
它抬起右手,对着那道已经切进农场三分之一的黑色裁剪线,五指猛地一握!
“根须——”
“缠!”
地面所有裂开的植物大嘴,突然射出无数根金绿色的根须!
根须像活蛇,缠上黑色裁剪线。
裁剪线疯狂挣扎,像被网住的巨蟒,左右甩动,根须一根根崩断,但更多根须补上。
“它在‘吃’根须!”影子尖叫,“虚无之刃在吞噬规则结构!根须被它碰到的部分,直接‘消失’了!”
“让它吃。”木婴冷笑,“老子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被吃。”
它左手也抬起,双掌合十:
“家网——”
“融!”
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家网,突然液化!
从一张网,变成了一滩金绿色的、粘稠的、沸腾的规则溶液。
溶液包裹住黑色裁剪线。
裁剪线挣扎得更厉害了,但溶液太粘,像胶水,把它死死“糊”在里面。
“现在。”木婴看向风铃,“铃——”
“吞!”
悬浮的风铃,猛地倒转!
铃口朝下,对准被溶液包裹的裁剪线。
一吸。
溶液裹着裁剪线,被吸进铃口。
风铃剧烈震颤,铃身表面瞬间布满裂痕!
“要炸了!”璇玑在控制室嘶吼。
“炸不了。”木婴走到风铃下方,抬手,按在铃身上。
它的木质身体开始融化。
从脚开始,化作金绿色的木浆,顺着铃身的裂痕渗进去。
像在……修补。
“老大!”耿炎想冲过去。
“别过来!”木婴头也不回,“我在给它‘打补丁’——用我的规则结构,暂时替代风铃里被虚无之刃破坏的部分。等消化完了……我再长回来。”
它的身体融化得越来越快。
小腿,大腿,腰部……
最后,只剩上半身和头,还保持着人形。
“苏晴。”它突然开口,声音已经开始模糊,像隔着一层水,“家网要重组了。三百一十七个节点……不够。”
“要多少?”苏晴声音发哑。
“至少一千。”木婴说,“覆盖整个燊燊盆地,连炎漠一起包进去。要让审判庭下次想‘裁剪’的时候……发现得把半个中国都剪了才行。”
“一千……”苏晴看向农场里那三百多人——大半已经昏死过去,剩下的也奄奄一息。
“普通人不够。”木婴说,“得找‘有道行’的。”
“去哪找?”
“山里,河里,沙漠里。”木婴咧嘴——嘴唇已经开始融化,“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东西……树精,水鬼,沙灵。它们比人更懂‘扎根’,更懂‘家’。”
它顿了顿:
“告诉它们……”
“这儿有片地,能种‘自由’。”
“来晚了……”
“就只剩‘坟’了。”
说完最后一句,木婴彻底融化,全部渗进风铃。
风铃的裂痕开始愈合。
但铃身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切割声——虚无之刃还在挣扎。
铃身表面,浮现出木婴的脸——痛苦,扭曲,但眼神凶狠。
它在里面,和虚无之刃肉搏。
用自己刚长出来的身体,当武器,当盾,当……消化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风铃的晃动越来越剧烈。
哼歌声已经变成了嘶吼。
三百多个节点,一个接一个黯淡——承载超限,暂时“死机”了。
王德发是最后一个撑住的。
他跪在地上,手腕纹身已经烫得皮肉焦黑,但他盯着风铃,嘴里喃喃:
“闺女……”
“爸给你……种个厉害的……”
“种成了……”
“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纹身彻底熄灭。
他昏死过去。
风铃内部,切割声突然停了。
紧接着——
“嗝。”
一声清晰的、满足的、像吃饱了的……
打嗝声。
从铃里传出来。
风铃停止了晃动。
铃身表面的木婴脸,缓缓舒展,露出一个……笑。
然后,风铃开始收缩。
从三米高,缩到两米,一米,半米……
最后,缩成一个巴掌大的、木质的、刻着风铃纹路的小铃铛,“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苏晴走过去,捡起来。
铃铛温热。
里面传来木婴虚弱但得意的声音:
“搞定了……”
“虚无之刃……味道还行。”
“就是有点……扎嘴。”
话音刚落,东面天空,那道黑色裁剪线消失了。
不是撤回,是没了——像从来没存在过。
云层恢复平静。
时间泡也消散了。
农场内外时间流速恢复一致。
但农场里,所有人都昏死在地上,手腕纹身黯淡,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还活着。
风铃吞了虚无之刃,但代价是——家网暂时瘫痪,三百多个节点全部过载。
“他们……会死吗?”影子问。
“死不了。”木婴的声音从铃铛里传出来,更虚弱了,“但得睡几天。等家网重组……他们就是第一批‘老根’。”
它顿了顿:
“现在……该去找新‘根’了。”
“山里,河里,沙漠里……”
“那些老东西……”
“该出来晒晒太阳了。”
苏晴握紧铃铛:
“我去。”
“你留下。”木婴说,“你得守着这儿。家网瘫痪期间,农场就是块肥肉,谁都能咬一口。我……”
它打了个哈欠:
“我得睡会儿。”
“消化虚无之刃……挺累的。”
声音渐弱。
最后,消失。
铃铛恢复冰凉。
像普通的木雕。
苏晴把铃铛挂回棚檐下。
转身,看向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远处,夕阳西下。
玄武河还是干的。
但河床的淤泥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根须。
像在生长。
她走到躺椅边——躺椅已经空了,只剩个凹陷的印子。
她坐下,闭上眼睛。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山里的精,河里的鬼,沙漠的灵。
你们最好……
识相点。
不然……
就把你们全种了。
当肥料。
风铃轻轻晃了一下。
叮。
像在说:
对。
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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