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如指间流沙,悄然逝去。
省城的天气愈发寒冷,但笼罩在政坛上空的阴云,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一切都井井有条,甚至比以往更加高效。
省钢厂那块最难啃的骨头,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解决了。
赵河山副主任忽然“因病”向组织递交了长假申请,并抱病推荐了技术科的老工程师王铁军暂代厂长之职。
这道人事任命下来,整个市里都跌碎了一地眼镜。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王铁军上任后,如同一把尘封已久的手术刀,被重新赋予了锋芒。
他不懂权术,不懂交际,但他懂钢厂的每一颗螺丝,懂每一座高炉的脾性。
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技术革新,严抓生产安全,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生产上。
短短半个月,几个濒临停产的分厂,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
工人们的抱怨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涨的生产热情。
这只是冰山一角。
过去的半个月里,王琳成了最忙碌,也最心惊胆战的人。
她每天往返于市政府和郊区别墅,带去的是一桩桩棘手的难题。
带回的,却是一道道看似简单,却总能一针见血的指令。
“城建局那个张副局长,让他去负责老城区棚户改造的拆迁安置,他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那边有老房子,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粮食局的账目有问题?不用查大账,去查他们下属单位食堂的采购单,尤其是猪肉的采购价,和市场价比对一下就清楚了。”
“南郊那块地皮,几家公司抢得头破血流?告诉他们,地可以给,但条件是,谁愿意出资,把旁边那所快塌了的子弟小学给重建了,地就是谁的。”
李默的指令,从来不涉及什么宏大的方针政策。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老到的棋手,总能在最纷乱的棋局中,找到那个决定胜负的关键气眼。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雷霆万钧,却又润物无声。
王琳从最初的惊骇,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彻底拜服。她现在看李默,已经完全忽略了他的年龄。
在她心里,这就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当世高人,在红尘中游戏。
她甚至觉得,陈市长继续在医院里“养病”,对整个市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而这半个月,陈兰兰的变化,更是让她惊叹。
小姑娘不再阴郁,脸颊上重新有了血色。
她每天按时吃饭,作息规律,甚至开始拿起初中的课本,自己预习。
更多的时候,她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客厅,安安静静地看李默处理那些她看不懂的文件。
她不说话,也不打扰,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里的依赖和崇拜,浓得化不开。
仿佛只要那个身影在,她的世界就是安稳的。
这天,李默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中,又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
年关,越来越近了。
他心里那根名为回家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清河县,小河村,大青山。
还有一众弟弟妹妹们的脸庞。
他站起身,对一旁的陈兰兰说道:“走,去医院看看你爸。”
“啊?好!”陈兰兰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跳了起来。
东北军区特重点医院,顶楼病房。
陈克清正半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看着一份报纸。
报纸的头版,赫然是关于省钢厂扭亏为盈,生产创新高的报道。
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淡去,腹部的伤口也早已愈合,整个人精神焕发,甚至还胖了一圈。
梅彦君坐在一旁,温柔地为他削着一个苹果。
她的小腹隆起得更明显了,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半个月,可以说是陈克清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他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就是看报喝茶,陪着自己女人,感受着未来的孩子在妻子腹中一天天长大。
而他最关心的工作,却蒸蒸日上,以前许多想做而不敢做。
想动而不敢动的人和事,都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奇妙节奏中,迎刃而解。
他心里门儿清,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的功劳。
老实说陈克清现在自己是真有点不想出院了。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后面坐镇,当个甩手掌柜,实在是太舒服了。
病房门被推开,当他看到李默领着陈兰兰走进来时,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
“小先生!兰兰!你们怎么来了!”他激动地想要坐起来。
“爸!”陈兰兰欢快地跑过去,扑到床边。
“哎!”陈克清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蛋和明亮的眼睛,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他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感激地看向李默。
李默没理会他的客套,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径直开口,“陈市长,我听王秘书说,医院那边一个星期前就通知你可以出院了。”
陈克清脸上的笑容一僵。
梅彦君在一旁,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咳咳……”陈克清老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个……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我觉得还是要多观察观察,稳妥一点,对组织负责,对人民负责嘛。”
李默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也不戳破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陈市长身体还没恢复,那省城这边的事,就继续由王秘书代为处理。
我准备明天回清河县了,家里的弟妹还在等我。”
“什么?!”陈克清这下是真的“病”不住了,他猛地从床上一挺身坐了起来,动作利索得根本不像个病人,“这么快就要走?别啊!小先生,这……这年关将至,你走了,我这心里没底啊!”
他这话是发自肺腑。
扳倒卢家,如同推倒了一座大厦。
但推倒之后,清理废墟,重新建设,才是最难的。
这半个月,李默做的,就是在帮他清理废墟,打地基。
可地基刚打好,总设计师要撂挑子不干了,他这个包工头哪里能不慌?
“你的地基,我已经帮你打好了。剩下的怎么盖房子,那是你这个市长的事。”李默看着他,眼神清澈,“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你当初,也没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一番话,直接把陈克清所有想挽留的言辞都堵了回去。
陈克清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苦笑一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产生了依赖心理?
自己才是这个市的一把手!如果凡事都要靠他,那自己算什么?
他想通了这一点,脸上那份患得患失的神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燃起的斗志与决断。
“小先生教训的是!是我着相了。”他对着李默,郑重地拱了拱手,“这份恩情,我陈克清记一辈子!”
李默点了点头,站起身,“那我走了。”
“等等!”陈克清急忙喊住他。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后,他看向身旁的梅彦君,又看了看一脸不舍的女儿。
“小先生,我再求你最后一件事。”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说。”
“带兰兰……一起走吧。”
轰!
这句话一出,不光是李默,连梅彦君和陈兰兰自己都愣住了。
“克清,你……”梅彦君急了。
“你让她跟你回小河村,过个年,等开春了,我再去接她回来。”陈克清看着李默,眼神里满是恳求,“这孩子,心结虽然解了,但根子还在。
若是留在这里,这座城市,那栋房子里,到处都是她母亲的影子,触景生情,对她不好。
她现在……只信你,只听你的。
跟着你,去一个全新的环境,比请一百个心理医生都管用。
就当……我这个当爹的,自私一回,再给你添一次麻烦!”
这是一个父亲,为一个女儿的前路,所能做出的最卑微,也最明智的决定。
他知道,能让女儿跟着李默一段时间。
对她来说,是多大的造化!!!
“好,我答应了!”
.........
次日,天空阴沉,铅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细碎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无声地覆盖了整个世界。
郊区别墅的门前,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静静地停着,发动机已经启动,在寒冷的空气中呵出白色的尾气。
离别的氛围,比这风雪还要萧索几分。
张若楠站在车旁,身上那件火红的羽绒服,在这一片素白的天地间,是唯一的亮色。
她看着别墅门口那几个正在告别的人,目光始终落在李默身上,复杂难明。
这半个月,她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候是送些张承德搜罗来的珍稀药材,有时候,就只是找个借口,过来看看。
她看着李默如何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指点江山,也看着他如何耐心地,将一个濒临崩溃的小女孩,从深渊边拉了回来。
他越是展现出这种超越年龄的深邃与强大,她心里那份情愫就越是深种,却也越是让她感到遥不可及。
此刻,他要走了。
张若楠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别墅门口。
陈克清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呢子大衣,恢复了市长应有的威严。
但他此刻,却像个寻常的父亲,正蹲下身子,为即将远行的女儿整理着围巾。
“去了那边,要听李默哥哥的话,不许给人添麻烦,知道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舍。
“知道了,爸。”陈兰兰的眼睛红红的,像两只兔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粉色羽绒服,小脸蛋被风吹得通红,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
一夜之间,她从一个高官的女儿,变成了一个要去乡下寄宿的孩子。
但她的脸上,除了对父亲的不舍,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因为,她此行的目的地,有他在!
梅彦君站在一旁,眼圈也泛着红。
她拉着陈兰兰的手,柔声嘱咐着:“那边冷,衣服带够了,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知道吗?”
梅彦君早已经完全将陈兰兰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知道了,梅阿姨。”陈兰兰乖巧地点头,然后走到梅彦君面前,轻轻抱了抱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小弟弟。”
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在梅彦君隆起的小腹上碰了一下。
梅彦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场家庭的剧变,让所有人都成长了。
李默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最后的温情。
他的行李很简单,就是一个背包。
他的目光越过几人,落在了不远处的张若楠身上。
女孩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对他挤出一个灿烂的笑。
风雪更大了。
“该走了。”李默开口,打破了这伤感的画面。
陈克清站起身,走到李默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保重!生活上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开口。”
李默摇了摇头,“不用了, 一切都安好,大家也保重吧!”
他转过身,对陈兰兰招了招手,“上车。”
“嗯!”陈兰兰最后回头看了父母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小跑着跟上李默的脚步。
坐进车里,陈兰兰从车窗里探出头,用力地挥着手。
“爸!梅阿姨!我开春就回来看你们!”
“好!好!”陈克清连声应着,眼角已经湿润。
车子缓缓启动,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张若楠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车子从自己身边驶过。
车窗摇下一半,李默的脸露了出来。
“回去吧,天冷了。”
“路上小心。”张若楠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乱,“替我……向李青山和李囡囡,还有李铁,李雪她们问好。”
她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最平常的问候。
李默点了点头,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那道火红的身影。
伏尔加轿车汇入车流,渐渐远去。
张若楠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她才低下头,轻轻哈出一口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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