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定格在那本名为《锁元固阳诀》的蓝色封皮小册子上。
摊位上的其他物件，无论是泛着幽光的铜钱还是残缺的瓷片，瞬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前世，他在病榻上缠绵的最后几年，曾听一位给自己推拿的超级隐士老中医酒后吐过真言。
那老中医说，古时候的道家，不光追求飞升长生，还有一派专研入世的养生法门，其中便有一本奇书，不修真气，不练内功，专讲如何调理气血，固本培元，说的通俗点。
就是一门能让男人在床笫之间，既能如龙似虎，又能随心所欲控制精元活性的房中秘术。
越是修炼，越是可以像是女人一样，变得年轻体魄壮实。
精元活性的高低，说难听点，就是李默修炼此术后。
想要孩子的话，可以做到完美一发入魂。
不想要的话，只需要行房的时候微微运转此法，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怀不上就是怀不上！没什么好说的！
当时李默只当是乡野奇谈，一笑置之。
他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听这些又有什么用？
可他万万没想到，重活一世，这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书，竟以这样一种破败潦草的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喜蹲下身子，随手拿起旁边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状似无意地问道：“老伯，这书怎么卖？”
摆摊的老头眼皮耷拉着，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他头发花白，穿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听到问话，才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李默身上扫了扫，又在身后那板车上面的货物扫了扫。
“一百块。”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爱买不买的劲头。
“噗——”跟在后面的李铁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百块？抢钱呢！
他家这一车肉山，辛辛苦苦从大青山里抬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卖掉，也才一千多块。
这老头一本破书就敢要一百？李铁的脸瞬间就涨红了，刚想开口理论，却被李默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默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头是看他买了这么多东西，觉得他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想宰一笔。
他笑了笑，将那铜钱放下，伸手拿起了那本《锁元固阳诀》。
书页泛黄发脆，边缘多有破损，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他随手翻了翻，里面的字都是用毛笔写的小楷，笔力倒是不俗，只是内容晦涩，夹杂着许多人体经络穴位的图谱。
“老伯，你这书......可不兴骗人啊。”李默把书放下，语气平静，“一百块，我都能在县里最好的国营书店买几十本崭新的书了。你这本封面烂了，里面也缺页，我瞅着也就是本讲些不入流的江湖把式的册子，顶多值个一块两块，当个消遣罢了。”
老头见他识货，也不装睡了，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
“后生，你懂什么？我这书，岂是外面那些凡品能比的？我祖上，那是在紫禁城里给达官贵人瞧病的御医！这本《锁元固阳诀》，乃是祖传的秘本，是道家不外传的养生奇术！若非家道中落，你当我会拿出来卖？”
李默心中一动，御医后人？
这倒让这本册子的可信度又高了几分。但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老伯你这话说的，就更没道理了。”李默指着册子上的一页，“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欲练此功，需辅以虎鞭、鹿茸、猛兽之血肉，佐以百年首乌、深山野参......’。
你别说虎鞭了，现在山里连老虎的影子都见不着。再说这百年首乌、深山野参，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这书上写的法门，就算它是真的，又有几个人能练？穷人没钱买药材，富人......现在谁还信这个？人家都信西医，打针吃药片，哪样不比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东西，见效来得快？！
现在人家都讲科学，科学懂吗？”
李默一番话，有理有据，字字诛心。
他将这本书最大的价值悖论给赤裸裸地剖析了出来：功法虽好，但修炼门槛高得离谱，普通人练不起，有钱人看不上。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玩意儿就是个鸡肋。
老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说到了痛处。
他这书摆了快半年了，问的人不少，可一听价格，再一看内容，都摇着头走了。
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个看似有钱又识货的，却是个更难缠的主儿。
李铁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这才明白，他哥哪里是想买这本破书，分明是在跟这老头斗智斗勇。
他看着他哥那张平静的脸，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那你说多少？”老头气势弱了下去，声音也软了。
李默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老头眼睛一瞪。
李默摇了摇头，语气淡然：“两块。”
“你......你......”老头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这跟抢有什么区别！不行！最少五十！”
“三块。”李默不为所动，“老伯，你这书再摆一个月，也未必能卖出去。三块钱，够你吃一顿热乎的肉面了。你要是觉得亏，那就算了。”
说着，李默作势就要起身。
“哎，别走，别走！”老头急了，一把拉住他，“二十！二十块！不能再少了！这可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李默心里偷笑，知道火候到了。
这老头从一百直接降到二十，说明这书在他心里也就这个价了。
“行吧。”李默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看在你老人家不容易的份上。
就当交个朋友了！”
他从布袋里数出两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钱，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迅速揣进怀里，然后把那本小册子塞到李默手中，临了还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了一句。
“后生，记住，此法......贵在持之以恒，切忌贪功冒进，尤其......尤其要节制，否则，水满则溢反受其害。”
李默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册子小心地贴身收好。
回家的路上，李铁终于忍不住了，挠着头问道：“哥，你花二十块钱买那么一本破书干啥啊？那钱都能买好多好多东西了。”
“你不懂。”李末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目光却望向远方，深邃而悠远。
有些东西的价值，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尤其是对他这种两世为人，深知身体才是革命最大本钱的人来说。
他现在天生神力，气血旺盛远超常人，但也正因如此，这股庞大的能量有时会像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
而这本《锁元固阳诀》，或许就是能给他套上缰绳，让他真正驾驭这股力量的法门。
回到家，天色已晚。
苏晚晴和李雪已经将院子里的肉都处理好了，用盐细细地腌上，挂在屋檐下的架子上，形成了一片壮观的“肉林”。
看到李默他们满载而归，买回了粮食布匹和各种日用品，一家人又是一阵欢喜。
当晚李默等到所有人都睡下后，才在自己的房间里，点亮了那盏昏暗的油灯，再次摊开了那本《锁元固阳诀》。
书中的开篇总纲写道：“天地有阴阳，人体有水火。锁元者，锁一身之精气，固阳者，固命门之真火。其要诀在于引气血随心而动，化后天之浊气，为先天之真元......”
李默过目不忘，很快便将总纲和第一层的修炼法门烂熟于心。
这法门不需打坐，而是配合一套极其古怪的呼吸吐纳之法，在身体做出各种奇特的伸展姿态时进行。
他按照书中所述，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开始做出第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要求身体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站立，同时控制全身的肌肉微微颤动。
若是换做常人，别说站稳，恐怕连姿势都摆不出来。
但李默不同。
他天生神力，对身体的控制力本就远超常人。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这个古怪的姿势摆了出来。
紧接着，他按照法门所述，开始调整呼吸。
一呼，一吸。
绵长，而深远。
起初，他还没什么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十几个呼吸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丹田处，升起了一股微弱的暖流。
这股暖流，不同于他平日里气血翻涌时的燥热，而是一种温润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暖意。
李默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对路了！
他继续保持着姿势，引导着那股暖流，按照书上所绘的经络图，开始在体内缓缓游走。
每经过一处穴位，那股暖流似乎就壮大一分。而他浑身的血肉，也仿佛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发出了欢愉的呻吟。
他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之中，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浑身舒坦。
那股暖流已经壮大到如同一条小溪，在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时，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天，竟然已经亮了。
李默缓缓收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只觉神清气爽，一夜未睡，非但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精力充沛到了极点。
李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体内那股磅礴气血的控制力，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以前，那股力量像是桀骜不驯的猛虎。
而现在，这头猛虎虽然依旧凶猛，却似乎已经开始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个冬天，看来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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