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大学堂的建设工地上，钢铁骨架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地基夯实，预制板材有序堆放，呈现出一派有条不紊的繁忙景象。
王卓与东大返聘来的几位建筑、规划专业的“老先生”以及工部、将作监的官员刚刚开完一场协调会，敲定了首批校舍内部功能区的最终布局。
回到临时公廨，一份译好的电文已经放在了他的案头。发报地址是万里之外的波斯湾，落款是湘王朱柏。
电文内容简洁而有力：
“十月十五抵波斯湾南岸预设登陆点。登陆次日，遭遇自称帖木儿帝国平叛骑兵约三千，发生‘友好交流’。我部依托预设阵地及舰炮支援，以新式火器密集射击，敌骑冲锋未及百步即溃散，我部零伤亡。现已肃清周边，选定据点，简易机场已于十月二十建成，可用。坐标附后。另，俘获敌供述，其军中有帖木儿之子，名沙哈鲁者，言欲东行觐见大明皇帝。此事待决。盼复。朱柏。”
王卓的手指在“零伤亡击溃三千骑兵”和“沙哈鲁”两个信息点上轻轻敲了敲。零伤亡在意料之中，这是火器时代对冷兵器时代的绝对碾压，也是大明此次敢于远悬海外的底气。
至于沙哈鲁……这个名字让他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具体细节，只知道是帖木儿帝国的一个重要人物。他提笔批复：“知晓。固守据点，优先建立开采前站。沙哈鲁之事，可允其随下次补给船队返回大明。我即日动身前往。”
将京师大学堂的一应事务暂时托付给朱高炽和几位核心官员，王卓再次开启了时空穿梭。现代这边，早已接到通知的谭局长已经协调好了石油勘探开采的前期物资与人员。王卓没有多做停留，清点完毕，便登上了运-20运输机。
机舱内轰鸣声单调而持续。或许是这段时间筹建大学堂耗费了太多心神，或许是远赴万里之外的陌生地域带来的潜意识压力，飞机刚进入平稳巡航阶段不久，王卓便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梦境无声，却异常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粘稠而漆黑的海洋上。那不是水，触感厚重而微凉，泛着幽幽的光泽——是石油。
他整个人仿佛被这黑色的油海承托着，缓缓漂浮。视野所及，天空是黯淡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石油的海洋并不平静，深处仿佛有巨大的气泡在缓慢生成、上升、破裂，带来一种沉闷的律动。
他并不感到窒息或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与掌控感。这黑色的液体，像是文明的血液，在他的身下无尽涌动，蕴含着足以点燃整个世界、驱动一个时代的庞大能量。就在他试图伸手触碰那油面时，机身一阵轻微的颠簸将他唤醒。
飞机正在下降，下方是一个明显经过平整、铺设了简易硬化路面的跑道，旁边是几顶迷彩帐篷和堆放整齐的物资。一面日月旗在跑道尽头飘扬。
飞机平稳降落。舱门打开，热浪夹杂着干燥的沙土气息扑面而来。王卓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这片蕴含“黑金”的土地。
湘王朱柏和郑和早已在跑道边等候。朱柏晒黑了些，但精神矍铄，眼中透着锐气与兴奋。郑和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姐夫，一路辛苦！”朱柏迎上来，抱拳行礼。
“驸马爷。”郑和也拱手致意。
“湘王殿下，三保太监，你们才是辛苦了。”王卓还礼，环顾四周。据点选在一处背靠丘陵、面向海湾的开阔地，视野良好，便于防御。远处可见已经树立起的钻井井架轮廓，虽然只是象征性的初期勘探架，但速度已然不慢。
寒暄几句，步入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王卓便直接问道：“电报里说得简略，怎么刚到就和帖木儿帝国对上了？按计划，我们不是应该尽量低调，先站稳脚跟吗？”
朱柏请王卓坐下，递上一杯水，解释道：“姐夫，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按照东大专家给的地图，选择了这片据说浅层油藏丰富的海岸登陆。此地原属一个叫‘黑羊王朝’的小邦控制，颇为混乱。我们登陆时，他们并无有力反应。不料，我们登陆后第三日，探马来报，西北方向烟尘大作，有大军逼近。原来是帖木儿帝国派兵前来征讨这个不服管束的黑羊王朝。我们，算是撞在人家平叛的路上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也藏着锋芒：“对方先锋骑兵约三千，极为骄横，发现我们在此立营，不分青红皂白便发起了冲锋。既如此，只好自卫。结果…便是电报里那样了。其大部溃散，我们俘获了数十人，从俘虏口中，才知领军者中竟有帖木儿的一个儿子，叫沙哈鲁。此人倒未被俘，但在战后派了使者前来，言语间颇为客气，称此前冲突是误会，他奉父命西征，无意与大明天朝为敌。并言久慕中华，希望有机会能随船前往大明，觐见皇帝陛下。”
“沙哈鲁…”王卓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那种熟悉感又浮现出来。他模糊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帖木儿死后帝国陷入混乱，似乎就是这个沙哈鲁最终稳定了局面，并在赫拉特建立了繁荣的文化中心？一个相对开明、重视文治的统治者？
“他想去大明？”王卓沉吟，“既然表达了善意，且身份特殊，倒也不好拒绝。可允他所请。下次补给船队返回时，安排他上船，让郑公公派人沿途‘护送’，务必确保其安全抵达金陵。”
郑和在一旁点头：“驸马爷放心，此事交由下官安排。沿途港口停靠补给，也会小心在意。”
王卓看向郑和，神情郑重地补充道：“郑公公，此次远航，乃至未来我大明商队、船队频繁往返西洋，有一事至关重要。沿途所经的关键海峡、扼守航路的港口，其动向必须牢牢掌握在我大明手中。特别是南洋的满剌加（马六甲）海峡，乃是连通东西洋的咽喉要地。船队经过时，可多加留意，与当地酋长、国王结好，必要时可设立商站、补给点，甚至…寻求一些特殊的保障协议。海路通畅，则我大明臂膀可伸及万里；海路若阻，则如蛟龙困于浅滩。”
郑和目光一凝，他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航海家与外交家，瞬间明白了王卓话语中蕴含的深远战略意图。这不是简单的航行安全，而是涉及未来国运的制海权布局。他沉声应道：“下官明白了。此次回航，必对此多加留意，相机行事。”
正事谈毕，王卓起身：“走，去看看油井选址。东大的专家和设备，也该过来了。”
众人来到据点旁一片特别清理出的开阔地。王卓设立临时坐标，他示意众人稍微退开。
片刻之后，空气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光线泛起涟漪。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和包裹在防撞材料中的设备箱，凭空出现在空地上，由虚化实，稳稳落地。
率先走出来的是几位穿着东大工装、肤色黝黑、显然富有野外石油作业经验的技术负责人。他们身后，是更多年轻的技术员、工程师，以及堆成小山的勘探设备、钻井工具、预制板房构件，甚至还有几辆小型工程车辆。
东大方面的总工摘下防护镜，眯眼适应了一下波斯湾强烈的阳光，看向王卓，咧嘴一笑：“王卓同志，坐标确认无误。‘启明-波斯湾一号’油田前期勘探队，全员四十七人，设备清单核实完毕，向你报到！这地儿…看着真有油！”
王卓与对方紧紧握手，然后转身，对朱柏、郑和，以及所有聚集过来的大明将士、随行工匠朗声说道：
“诸位，从今日起，这片土地之下沉睡的‘黑金’，将为我中华所用！开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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