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相柳的审视和洪江惊疑不定的打量,她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肩膀几不可察地塌下去一点,带上了一丝无助与委屈。
她朝着洪江的方向,更郑重地拱了拱手,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努力克制的哽咽:
“洪江叔叔……父亲当年,只是……只是害怕西炎不肯放过王室,想为辰荣王室,留一条血脉罢了。
族谱除名,放逐在外,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了……”
说到最后,尾音破碎,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划过她微微苍白的面颊。
这突如其来的示弱与悲伤,让原本怒气冲冲的洪江愣住了。
他习惯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直来直往,面对一个忽然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辈,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满腔怒火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他张了张嘴,看向相柳,眼神里带着点罕见的窘迫和求助:这……这怎么搞?你惹哭的,你哄!
相柳也罕见地怔了一下。
穗安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他下意识将她当作需要同等对待的人来看待。
此刻她突然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他心底也掠过一丝尴尬与无措。
他抿了抿唇,终是抬步走了过去。动作有些生硬,迟疑了一下,伸手按了按穗安的发顶。
“别哭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放缓了些许,“在这营地里……大家,大多都没有父亲母亲了。”
这本是一句陈述事实的话,甚至带点“同病相怜”意味,想告诉她并非只有她一人不幸。
然而,听在情绪本就因刻意引导而翻腾的穗安耳中,却像是一句直指乱世残酷的“地狱笑话”。
她本是假哭,想借此软化局面。
可相柳那平淡语气下揭示的、属于战争的伤痛,配合着她此刻扮演的心境,以及内心深处对苍生苦难的悲悯,几种情绪骤然叠加、共振!
嗡——!
识海深处,《玄牝归墟炼情真经》竟在这情绪剧烈波动的瞬间,不由自主地被动运转起来!
功法本能地开始吸纳、转化周围弥漫的悲伤与哀恸之意。
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眼泪,更是这军营之中,数万离家背井、前途未卜的将士们日积月累的乡愁、失去战友的悲怆、对未来的迷茫……
这些平日里沉淀在军营每个角落的无形情绪,此刻被她的崩溃和功法引动,猛地冲入她的识海!
“呃!”
穗安猝不及防,功法运转仓促,根本来不及梳理转化如此汹涌而来的杂乱情绪。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溅湿了她自己和对面人的衣襟。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
“喂!”
相柳和洪江同时脸色一变,完全没料到这变故。
相柳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倒下的身体,触手只觉她轻飘飘的,体温偏低,唇边血迹刺目。
洪江也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与一丝荒谬。
洪江看着穗安惨白的小脸和唇边血迹,眉头紧锁,那点因辰荣熠而起的迁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对相柳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她看看!这孩子……看来也是真受苦了,一个人在这乱世里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语气复杂,已信了七八分她那“被家族放逐、孤苦无依”的说辞。
相柳敛去眸中刹那的波动,恢复冷静。他将穗安平放在旁边的毯子上,指尖搭上她的腕脉。
灵力探入,只觉她心脉紊乱,气血逆冲,神魂波动剧烈,似被极大的悲伤情绪冲击所致,倒不像是伪装或受了什么暗伤。
“哀伤过度,心神激荡,引动了旧疾或功法反噬。”
相柳做出判断,声音平稳。他取出一枚宁神定魂的丹药,捏开穗安的齿关,喂了进去。
随后掌心贴在她心口上方,温和而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帮助化开药力,梳理她体内紊乱的气息,温养受损的心脉。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看着少女昏迷中依旧微微蹙着的眉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显得异常脆弱。
之前对她的种种戒备、怀疑,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再聪慧早熟,也不过是个三十多岁,刚刚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小丫头罢了。
或许,是他先前太过紧绷,想得太多?
相柳收回手,示意闻声进来的亲兵将穗安小心安置到旁边的营帐休息,并让人去通知她带来的那两个孩子。
洪江靠在榻上,看着被抬出去的穗安,摇了摇头,对相柳道:“既然不是辰荣熠派来的,又确实有点本事,人也……唉,挺可怜见的。
就让她留下吧,好好给人看病。你盯着点就行,也别太为难小孩子。”
“嗯。” 相柳应了一声。
穗安醒来时,心脉已被灵力梳理平稳,《玄牝归墟炼情真经》被动吸收的那些庞杂悲意,似乎也沉淀了下去,让那虚影般的本命法宝七情树隐约凝实了一丝。
她心中微松,看来那场意外,歪打正着,消减了洪江和相柳不少戒心。
她坐起身,原先计划是与这支军队做些交易,顺便让铃音和石生在这充满“病例”的环境里实践学习,没想到被相柳查到了自己和辟谷丹的关系。
他能查到,迟早旁人也会查到,那里已不安全。
目光落在帐内书案上的纸笔,穗安略一沉吟,走了过去。
她提笔蘸墨,“三年栗”的配方写得极为详尽,毫无保留。
相柳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无声无息地在她旁边的垫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她书写,没有出声打扰。
穗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旁多了一个人毫不在意,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她直接递到了相柳面前。
相柳接过,目光快速扫过纸上内容,瞳孔几不可察地微缩。
这价值连城的丹方,她就这么轻易地给了?
他抬眸,看向穗安,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不会还想着离开吧?”
穗安摇了摇头:“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你们这里,未尝不是个不错的庇护所。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她指了指那张配方,“帮我送给涂山璟,他看到这个,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相柳眉梢微挑,带着点审视的玩味:“我凭什么帮你?”
喜欢妈祖教我做神女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妈祖教我做神女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