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失去了意义，唯有建木残枝那持续黯淡的光芒和青铜古灯越发摇曳的灯火，如同沙漏，冰冷地计算着所剩无几的生命。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小舟依旧在无垠的黑暗中艰难前行，速度没有丝毫加快，前方的景象也从未改变，仿佛他们一直在原地，又仿佛这归墟海根本没有尽头。那无处不在的规则挤压与神魂侵蚀，如同钝刀割肉，持续消耗着两人本就濒临枯竭的心神与力量。
苏婉清盘膝坐在船尾，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她已将所有能调动的太阴寒魄之力用于紧守灵台，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归墟之意，再也无力做其他事情。
林尘站在船头，身体因为虚弱和持续抵抗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死死盯着前方那永恒的黑暗。数据剑枢不断反馈着令人绝望的信息：建木残枝的能量已不足支撑半个时辰！
难道真的要陨落于此？
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烈焰般在他心中燃烧！
他的剑道才刚刚起步，剑冢的奥秘还未曾完全揭开，北辰的过往，数据的来源，苏师姐的安危……还有那隐藏在幕后、如同阴影般的圣教与吴清风！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未做，太多的谜团未解！
“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林尘的意念在咆哮，他疯狂地沟通着剑冢，沟通着北辰，沟通着数据剑枢，试图在这绝对的死局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剑冢之内，那截建木残枝的光芒已如同风中残烛，两柄本源光剑黯淡无光，空间裂纹遍布。然而，在这极致的毁灭与压力之下，那源自“万法归寂”的道种，那初步成型的“噬界”神通，以及那不断被归墟之意冲刷的剑冢本身，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小子……”北辰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意念响起，“归墟……是终结，亦是起点……万物源于混沌，归于寂灭……你的剑冢，纳万器，容万法，为何不能……容这归墟？”
容纳归墟？！
林尘心中剧震！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归墟海的力量是极致的毁灭与终结，而他的归墟剑元、“噬界”神通，乃至“万法归寂”的道韵，都与之同源！既然无法抵御，为何不能……引其入体，化为己用？
这无异于引火烧身！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数据！推演方案！以北辰意念稳定核心，以建木残枝为桥梁，以‘噬界’为熔炉，引导微量归墟之力入剑冢，尝试同化！”林尘在识海中发出决绝的指令。
“方案生成……风险等级：超越极限……成功率：无法估算……执行！”数据剑枢的光辉前所未有的炽烈，甚至不惜燃烧自身存储的部分本源能量，开始进行超负荷推演。
“疯子！真是个疯子！不过……本座喜欢！”北辰的意念也透出一股狠劲，残存的剑灵本源毫无保留地释放，化作最坚韧的锚，定住剑冢的核心。
林尘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都带着归墟的冰冷。他双手虚按在船头，不再仅仅是被动抵抗外界的归墟之意，而是主动运转“噬界”神通，在体外形成一个微型的、逆向旋转的混沌旋涡！
这一次，不是为了吞噬攻击，而是为了……接引！
嗡！
混沌旋涡与归墟海的黑暗接触的刹那，仿佛火星落入了油库！
一股远比之前被动承受时更加精纯、更加狂暴、充满了绝对终结意味的归墟本源之力，被强行撕扯出一缕，顺着混沌旋涡，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了林尘的体内！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林尘的感知！他的身体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黑色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成最基本的粒子！他的神魂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无数混乱、死寂、终结的意念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剑冢之内，更是如同末日降临！那缕归墟本源之力所过之处，空间加速崩坏，两柄本源光剑发出悲鸣，几乎要彻底熄灭！
“稳住！用你的道！用建木的生机平衡死寂！”北辰怒吼。
林尘紧守着一丝清明，疯狂催动“万法归寂”的道韵，将这缕毁灭之力引导向那截即将熄灭的建木残枝！
毁灭与创造，终结与生机，在这方寸剑冢之内，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与融合！
建木残枝在归墟之力的冲击下，翠绿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湮灭。但它终究是上古神木的残枝，蕴含着不可思议的生机与韧性，竟硬生生顶住了这波冲击，并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将部分归墟之力转化！
那是一种质变！
归墟那纯粹的“无”，与建木代表的“有”，在林尘“万法归寂”道韵的统合下，在数据剑枢的精密调控下，在北辰剑意的镇压下，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平衡！
一种全新的、灰蒙蒙中带着点点星辉与翠绿光屑的混沌能量，在剑冢核心诞生了！这能量既包含了归墟的寂灭，又蕴含了建木的生机，更融入了林尘自身的剑道意志！
在这股新生能量的滋养下，剑冢第三层那遍布的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加固！范围虽然没有扩大，但空间的稳固程度、承载能力，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两柄本源光剑也重新亮起，剑身之上，星辰纹路与归墟暗纹交织，变得更加深邃、强大！
林尘的修为，在这破而后立、死极而生的过程中，彻底稳固在筑基后期，并且向着大圆满的境界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他对“噬界”和“万法归寂”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他与这艘界域之舟、与这片归墟海，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闯入者和抵抗者，而是某种程度上，融入了这片终结之地的规则！
外界，苏婉清震惊地看到，林尘身上那原本不断恶化的崩坏迹象突然停止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周围归墟海同源却又超然其上的混沌气息，自他体内弥漫开来。他头顶那盏青铜古灯，原本摇曳欲灭的灯火，竟也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昏黄，却不再闪烁，坚定地指向黑暗深处的一个方向！
同时，小舟的速度，骤然加快！不再是之前的龟速爬行，而是如同离弦之箭，破开黑暗，向着灯火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成功了？”苏婉清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林尘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左眼星河流转，右眼归墟沉浮，中央一点混沌开辟。他感受着体内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以及那与归墟海的一丝共鸣，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他抬手，指向古灯指引的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方向已定，前路已通。我们……回家！”
小舟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撕裂永恒的黑暗，载着新生的希望，驶向未知的彼岸。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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