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亮着，那张模糊的录音带照片静静躺在屏幕上。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指尖划过那行手写字——《摇篮曲》- 林慕云 - L.m.07 备份。关毅站在我旁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第二天上午，我们到了诚艺娱乐的会议室。
玻璃桌面上摆着一份黑色封皮的合同。音乐公司代表坐在对面，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打开文件夹，把合同推到中间。
“这是正式的合作协议。”他说，“条款已经根据之前的沟通做了调整。”
关毅拿起合同，一页页翻看。我坐在他身边，眼睛跟着他的手指移动。第一页是合作期限，五年，不算短。第二页是资源投入，制作团队、宣传预算、海外巡演机会都列得很清楚。
“这些都没问题。”关毅说，“但接下来这几条需要确认。”
他指着第三页的一段文字：“‘艺人所有公开及非公开行程均由公司统一安排，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参与外部活动。’这条太宽泛。”
代表点头：“这是标准条款，主要是为了避免艺人私自接洽项目影响整体规划。”
“可如果她有私人事务呢？”关毅问，“比如家庭相关的事？”
“可以申请报备。”代表回答，“但必须提前提交说明，由公司评估是否影响工作安排。”
我开口：“我想保留一部分时间，处理自己的事。不是工作，也不是宣传，是我必须去查的东西。”
代表抬眼看我：“具体是指？”
我没有立刻回答。关毅替我说：“她正在寻找一些过去的资料，和她的身世有关。这件事不能停，也不会放弃。”
代表沉默了几秒，“我可以向总部反馈这个诉求。但你要知道，一旦签约，你就不再只是一个独立个体，而是公众人物的一部分。每一个决定都会带来连锁反应。”
“我知道。”我说，“但我不能签一个让我变成别人安排好的模子的合同。我能拼尽全力完成工作，也能配合宣传和演出，但我要留出时间去做我自己认为重要的事。”
会议室安静下来。
代表合上自己的笔记本，“我会把你的立场如实上报。不过在最终批复前，合同其他部分可以先签署。”
“等一下。”关毅突然说，“还有一条。”
他翻到第五页，“这里写着‘艺人需配合品牌方及合作媒体进行隐私访谈，内容由公司审核后执行’。这意味着你们可以决定披露哪些私人信息？”
“这是为了保护艺人形象。”代表解释，“避免出现失控的爆料或误解。”
“但如果披露的内容涉及虚假信息呢？”我问，“比如，说我是什么人的替代品，或者编造我和谁的关系？”
代表顿了一下，“我们会核实基础事实，但最终解释权仍在公司。”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清楚，如果现在不争取，以后就更难回头。
“这样吧。”我说，“我可以签，但要加一条补充协议：每月至少保留三天完全自主的时间，用于个人事务，不需报备具体内容。另外，任何关于我背景的公开信息，必须经过我本人确认才能发布。”
代表皱眉：“这不符合常规流程。”
“那就破个例。”关毅语气平静，“姜美丽不是普通新人。她的价值不只是嗓音，还有真实。你们要的是一个有故事的歌手，而不是被包装出来的假象。”
代表看着我们，又看了看合同，终于点头：“我会把这些写进备注，提交审批。最快今晚会有答复。”
会议结束，我们走出会议室。
走廊灯光很亮，脚步声回荡在墙面之间。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副本，纸张很厚，边角锋利。
“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我问。
“不一定。”关毅说，“但他们需要你。你的声音最近在业内传得很开，不止一家公司在谈合作。他们不想错过。”
我停下脚步，“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那就再谈。”他说，“或者换一家。”
我抬头看他，“你不觉得我在为难自己吗？一边想查真相，一边又要接这么大的合约？”
“这不是为难。”他说，“是你在同时走两条路。一条通向舞台，一条通向过去。谁说不能一起走？”
我没说话，只是把合同抱得更紧了些。
当天晚上，公司回复来了。
补充条款被接受，但有一个条件：三个月内必须完成首张Ep的录制和首发宣传，期间除紧急情况外，私人时间不得超过两天。
我坐在房间的桌前，笔尖悬在签名处。
关毅站在我身后，“想好了就签。不想好，就不签。”
我深吸一口气，落下名字。
最后一笔收尾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
还是那个没有署名的号码。
这次是一段音频文件。
标题只有一个词：摇篮曲。
我点开播放。
前奏很轻，钢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一个女人开始唱歌。
声音很柔，带着一点沙哑，像风吹过旧窗帘。旋律简单，重复的几句歌词，却让人听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但我知道——这是她唱的。
我妈妈。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关毅立刻接过手机，暂停播放，“别一个人听。”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
“这段音频来源不明。”他说，“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个陷阱。”
“可声音……”我低声说，“和我很像。”
“所以更要小心。”他把手机放在桌上，“你现在签了合同，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有人可能想用这种方式引你出手。”
我看着屏幕上的播放进度条，只走了不到三十秒。
“不能删。”我说，“也不能不理。”
“当然不能。”他看着我，“但我们得按自己的节奏来。”
我重新拿起笔，在合同副本的空白处写下几个字：查L.m.07，找原始母带，见陆家人。
然后合上文件夹。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远处一栋大楼的广告屏正好切换画面，我的脸出现在上面，是昨天拍摄的宣传照。
新的身份已经开始运转。
而我，还在找那个把我唱进梦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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