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医院大门时，天已经快黑了。顾晏辞站在我旁边，手里拎着检查报告的文件袋，另一只手一直抓着我的手腕，像是怕我走丢。
他送我回出租屋，一路上没说话。到了楼下，他也没走，把车停在路边，自己坐在驾驶座上不动。我以为他会回家，结果第二天早上出门倒垃圾，那辆车还在原地。
第三天也是。
我开始注意那个位置。每天晚上我回来，他的车就停在那里，灯关着，人也不下来。我站在窗边拉窗帘的时候，能看见他坐在里面，头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一次我打开窗户晾衣服，风吹得衣架晃了一下。他立刻抬头看过来，眼神亮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去。
我没说什么，只是那天晚上特意多留了盏灯，客厅的，厨房的，还有阳台的小夜灯，全都开着。
他应该看到了。
后来我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楼道的灯坏了，我摸黑上楼。走到三楼拐角，听见外面有动静。从窗户往下看，是他的车启动了，慢慢开走了。
我知道他是等我进了门才走的。
这天晚上我又加完班，回来路上买了点面条和青菜。开门进屋，屋里有点暗，灯不亮。我拍了下开关，还是没反应。
“又坏了吗。”我小声嘀咕，放下包去找手电筒。
翻出凳子和新灯泡，踩上去拧下旧的。刚换好，听见楼下有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冲上楼梯。脚步越来越近，敲得整栋楼都响。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正踮着脚站稳，回头就看见顾晏辞站在门口，喘着气，外套都没穿全，领带歪在一边。
“怎么了？”我问他。
他不说话，眼睛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看到我站在凳子上，手还举着灯罩，整个人松了下来。
“灯坏了。”我说，“我就换个灯泡。”
他走过来，一把抱住我，把我从凳子上抱下来，紧紧搂住。
“我以为你又走了。”他的声音贴在我耳边，有点抖。
“走？”我笑了，“我能走去哪儿？”
“我不知道。”他抱着我不撒手，“昨天看见你进了医院，今天灯一直不亮，手机也没回……我坐在车里等了两个小时，灯都不亮。”
“我加班，路上堵，回来晚了。”我拍拍他的背，“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他这才松开一点，但手还抓着我的腰，“以后回来打个电话。”
“知道了。”我抬手理了理他的头发，“你每天都来这儿坐着？”
他点头，“就想看看灯亮着。”
“那你不回家睡觉？”
“睡过。”他说，“但闭上眼总觉得你在别的地方，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开车过来。”
我看着他眼下淡淡的影子，心里发紧。
“其实不用这样。”我说，“我现在不会走了。”
“我知道。”他低头蹭了蹭我的额头，“可我还是想看着。”
我们站了一会儿，他拉着我的手走到窗边，指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车，“明天开始，我不在这儿等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搬回来住。”他说。
我愣住，“你说什么？”
“我已经让助理把别墅的东西整理好了。那些会议室用的文件、西装、应酬的酒杯，我都不要了。我想住回这里，陪你吃饭，一起买菜，晚上你加班，我就在家等你。”
“可是孩子……以后要上学，要空间……”
“等她长大，我们会给她更大的家。”他握住我的手，“但现在，我想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开始。从你给我一碗热面的地方，重新活一次。”
我鼻子一酸，靠在他胸口。
他轻声说：“只要你灯还亮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第二天傍晚，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出门，发现他站在我家门口等我。
“干什么？”我问。
“带你去个地方。”他牵起我的手。
“去哪儿？”
“先下楼。”
我们走到一楼，推开单元门。两辆电动车并排停在墙边，一辆是我的旧车，另一辆是他让人新买的，漆还没干透。
我走过去看，车筐里放着两个登机牌。
“这是……”我拿起一张。
“去北极的机票。”他说，“我们之前说好的蜜月，还没走完。”
“你现在不是说要搬回来住吗？”
“先去把该完成的事做完。”他笑着，“然后回来，一辈子住这儿，或者去别的地方，都行。只要我们一起。”
我看着那两张机票，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名字。
他站在我身后，双手环住我的腰，“这次你别想甩开我了。”
“我没想甩开你。”我笑，“是你自己总往车里坐。”
“以后不坐了。”他说，“我在家里等你。”
我转头看他，“家里？”
“嗯。”他点头，“我们的家。”
我们站在楼下没动。天完全黑了，整栋楼只有我们这层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照出来，落在两辆车上，也照在他脸上。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发顶。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给你的。”
他接过去看，是一张手写的菜单。
“番茄炒蛋，清炒菠菜，小米粥。”他念出来，“这是？”
“你以前在屋里最爱吃的。”我说，“等你搬回来，我天天做。”
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折好，放进衬衫口袋。
“我记住了。”他说。
我们牵着手站在楼下，谁都没急着走。风有点凉，他把我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耳朵。
车筐里的机票被风吹得起了一下，又被另一张压住。
路灯闪了闪，照见车窗上倒映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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