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据点的中央指挥室灯火通明。
椭圆形的会议桌边坐着七个人——人类方五人，守护族两人。这是联合小组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行动会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不是敌意，而是两个不同文明体系在实战协作前的相互试探。
陆景然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三份文件：左侧是书遥整理的“沈巍及关联人员监控分析报告”，中间是七长老昨夜密送来的“守护族内部异常人员活动记录”，右侧是江叙白刚更新的“屏障修复进度预测模型”。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陆景然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们面临两个平行威胁：外部，星穹的‘唤醒者’计划正在推进，沈巍是关键节点；内部，守护族激进派残余势力可能正在策划破坏行动，且不排除与星穹有联系。”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七长老和三长老：“长老会希望联合小组协助排查内部隐患，同时保证不影响对外行动。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分兵。”
“分兵意味着力量分散。”林墨靠着椅背，左肩的绷带在冷白色灯光下很显眼，“而且两边都可能遭遇战斗。内部排查要面对的是自己人，动手会有顾忌；外部监控要潜入星穹的地盘，风险更高。”
“所以需要精确的战术设计。”书遥推了推眼镜，将两块战术板投射到会议桌中央的半空中，“我建议分成两组。A组负责内部排查，由陆景然带队，七长老、三长老配合。优势是对守护族内部情况熟悉，能最大限度避免冲突激化。b组负责外部监控，由我带队，江叙白提供技术支援，林墨负责安全保障——如果沈巍那边出现意外情况，需要快速反应。”
“那我呢？”池亦飞问。
“你留守据点，有两项任务。”陆景然看向他，“第一，继续与收割者幼体建立联系，尝试获取更多关于‘巡牧者’的情报。第二，作为预备队——如果A组或b组遇到无法解决的突发状况，你需要立刻支援。”
池亦飞点头，没有异议。
“行动时间？”江叙白问，他的手指已经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敲击，调出据点的三维结构图和周边地形图。
“今天上午八点同步开始。”陆景然说，“内部排查预计需要四到六小时，外部监控是长期任务，但今天必须取得突破性进展——沈巍每周四下午会去诊所，这是我们接触或近距离观察的最佳窗口。”
七长老缓缓开口：“关于内部排查，我有一些补充。我们锁定的两名年轻族人——沧澜和青叶，都是沧溟最坚定的追随者。他们最近三天频繁出入圣殿档案室，查阅的是‘古代防御阵法’和‘能量源自毁机制’相关的典籍。这不是好兆头。”
“自毁机制？”林墨坐直了身体。
“能量源是屏障的核心，如果被不可控的外力夺取，历代圣女都留有最后的‘净化’手段。”三长老解释，声音有些干涩，“那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做法，引爆能量源核心，会产生范围性维度坍塌，摧毁周围一切，包括能量源本身。通常只有圣女在濒死时才能启动，但古籍记载，通过复杂的阵法逆向推导，也可能被外部触发。”
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度。
“他们想炸掉能量源？”书遥的眉头紧紧皱起。
“更可能是想掌握这个筹码。”陆景然冷静分析，“如果激进派真的和星穹有联系，那么‘能够威胁摧毁能量源’本身就是重要的谈判资本。星穹要的是完整的能量源控制权，而不是一片废墟。所以激进派不太可能真的启动自毁，但他们会利用这个威胁，来争取更多话语权，或者……在合作破裂时制造混乱。”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他们。”七长老的声音斩钉截铁，“圣殿档案室有最严密的防护阵法，他们查阅那些典籍必然留下了能量痕迹。A组的首要任务，就是获取这些痕迹样本，确认他们的具体研究进度，然后实施控制。”
“控制的方式？”陆景然问。
“如果可能，劝说。”七长老说，“如果劝说无效……暂时限制行动，等危机过去后再做处理。”
这话里的沉重，每个人都听出来了。
对同族下手，永远是文明内部最痛苦的决定。
“b组的任务相对明确。”书遥切换战术板，显示出沈巍的行程轨迹和诊所周边地图，“我们需要在诊所附近建立隐蔽监控点，同时尝试破解沈巍加密通讯中未被完全解密的部分。江叙白，你设计的‘量子密钥穷举算法’进展如何？”
“昨晚完成了第三次优化。”江叙白将一组数据流投射到共享屏幕上，“破解效率提升了40%，但沈巍使用的加密协议是动态的，密钥每30秒更换一次。我们必须在正确的时间窗口内截获通讯，并实时破解。这需要精确定位他的通讯设备，并在物理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进行信号捕捉。”
“也就是说，需要近距离接触。”林墨总结。
“是的。”江叙白点头，“最佳方案是在诊所内安装微型信号中继器，或者……直接接触沈巍本人，在他的设备上植入破解程序。”
“植入程序风险太大。”书遥摇头，“沈巍现在处于摇摆期，任何过激举动都可能把他彻底推向星穹。信号中继器更可行，但需要有人能进入诊所内部，并且有足够时间安装——诊所有能量检测设备，常规的间谍装备会被发现。”
一直沉默的苏晚突然开口：“也许……我可以帮忙。”
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现在的血脉能量控制精度，可以制造一个临时的‘能量伪装层’。”苏晚解释，“将信号中继器包裹在伪装层里，应该能骗过诊所的常规检测。而且我作为‘病人’进入诊所，不会引起怀疑——沈巍见过我的资料，知道我是苏教授的女儿。如果偶遇，也许能试探他的态度。”
“太冒险了。”陆景然立刻否决，“你是圣女，不能轻易涉险。”
“但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苏晚坚持，“沈巍对我母亲的实验抱有怀疑，这是书遥姐分析出的心理突破口。如果能在诊所‘偶遇’，我可以用女儿的身份，表达对母亲当年选择的困惑……这可能会让他产生共鸣，至少不会立刻戒备。”
会议桌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认为可以尝试。”书遥最终说，“但需要周密的保护方案。林墨，你负责诊所外围警戒，一旦出现意外，立刻接应苏晚撤离。江叙白，你需要设计一个能远程触发的应急程序——如果中继器被发现或被拆除，立刻启动数据清除和伪装层自毁。”
“没问题。”江叙白已经开始在平板上设计草图。
“那内部排查组呢？”三长老看向陆景然，“你们打算怎么入手？”
“从能量痕迹开始。”陆景然调出圣殿档案室的平面图，“沧澜和青叶查阅的是古代阵法典籍，这类典籍通常被特殊的守护能量封印，解封时会留下独特的‘纹路’。我们需要进入档案室，找到他们接触过的具体卷宗，提取残留纹路，然后反向追踪他们最近的活动轨迹——特别是，他们是否在据点内其他区域布置过类似的阵法节点。”
七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档案室的防护阵法，我们可以协助解除。”七长老说，“但追踪阵法节点需要精细的能量感知能力……陆组长，你们人类有对应的技术吗？”
“有。”江叙白接过话头，“我开发过一套‘维度能量残留扫描仪’，原理是检测空间中异常的能量场扭曲。如果他们在据点内布置过未激活的阵法，一定会留下可探测的痕迹。设备已经调试好了，随时可以使用。”
“好。”陆景然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六点十分。各组有一小时五十分钟做最后准备。八点整，同步开始行动。”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记住，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不是消灭敌人，而是化解危机。内部排查要尽量避免冲突，外部监控要尽可能隐蔽。如果遇到无法控制的突发状况，优先保护自身安全，然后立刻呼叫支援。”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
人们陆续离开指挥室，走向各自的准备区。
走廊里，苏晚追上书遥。
“书遥姐，我需要沈巍更详细的资料，特别是他和我母亲当年的具体交集。”
“已经在整理了。”书遥将一块数据板递给她，“重点看第三部分，那里有沈巍在‘织网’项目早期的实验笔记摘录——他当时提出过与主流方案不同的温和改良思路，但被否决了。这说明他内心深处可能更倾向于‘修复’而非‘摧毁’，这是你可以利用的点。”
苏晚接过数据板，快速浏览。
那些冰冷的技术术语之间，偶尔会出现几句手写的备注：
【实验体3号出现排异反应，建议降低基因注入浓度，配合情绪安抚……】
【过度追求融合效率，是否忽略了生命本身的承受极限？】
【如果目的是提升人类对维度能量的适应性，也许有更温和的路径……】
字里行间，能看出一个科研者的良知与挣扎。
“我明白了。”苏晚将数据板收好，“我会把握好分寸。”
“记住，”书遥按住她的肩膀，“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感觉不对劲，立刻撤离，不要犹豫。”
“嗯。”
七点五十分。
据点东侧出口，A组准备区。
陆景然最后一次检查装备。他今天穿了一套轻便的防护服，腰间挂着能量手枪和几个特殊用途的战术模块。七长老和三长老已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蓝色便袍，袍摆的星图纹路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江叙白将一台笔记本大小的扫描仪交给陆景然。
“长按这里开机，屏幕会显示能量浓度热力图。红色代表高浓度残留，蓝色代表低浓度。如果发现阵法节点，仪器会发出三短一长的震动提示。”
“明白了。”陆景然将扫描仪装进战术背包。
“我们会从圣殿侧门进入。”七长老说，“那个时间点，大部分族人都在晨祷或训练，档案室区域人最少。但还是要小心，沧溟可能安排了人监视。”
“如果有其他人出现，”陆景然说，“由两位长老负责应对，我保持隐蔽。”
三人对视点头，走向出口。
与此同时，据点西侧车库。
b组正在做最后准备。
林墨将一套微型信号中继器递给苏晚。那东西只有纽扣大小，表面覆盖着一层暗哑的金属涂层。
“贴在诊所候诊室的座椅下方，或者任何不起眼的角落。它会在激活后自动寻找最佳信号路径，寿命七十二小时，之后会自动降解，不留痕迹。”
苏晚小心接过，将中继器握在手心。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脉能量正自然而然地包裹上去，形成一层极薄的能量膜——这是她新掌握的能力，能量伪装。
江叙白则在调试一台手提箱大小的设备。
“这是量子破解终端，我会把它部署在诊所对面楼顶。一旦中继器激活，终端就会开始捕捉沈巍设备的通讯信号。但有效距离只有三百米，所以林墨，你需要确保诊所周边没有信号干扰装置。”
“已经排查过了。”林墨调出诊所周边的电子地图，“半径五百米内，共有十七个民用信号基站，三个商业监控网络，没有发现军用级干扰设备。但星穹可能使用伪装成民用设备的小型干扰器，所以我会携带便携式频谱分析仪，实时监测。”
书遥最后确认了一遍行动计划。
“八点整，苏晚进入诊所，挂号‘慢性疲劳综合症’，这是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病症。林墨在诊所对面咖啡馆建立观察点，江叙白在楼顶部署终端。我会在指挥室远程协调，同时继续尝试破解沈巍过往的加密通讯记录。”
她看向苏晚：“如果遇到沈巍，按照我们模拟的对话流程进行。不要主动提及星穹或唤醒者，只谈论你母亲和当年的实验。目的是引发他的共情，不是策反——那是后续阶段的任务。”
“我记住了。”苏晚深吸一口气。
七点五十八分。
两组人分别登上两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越野车。
引擎低声轰鸣。
陆景然看了一眼车载时钟。
秒针一格一格跳动。
八点整。
“行动开始。”
两辆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入清晨的薄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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